狐族部落,夜色深沉。
阿璃坐在睿睿的床边,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儿子被虚汗浸湿的额发。晶石灯温暖的光芒洒在睿睿苍白的小脸上,映照出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因体内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牵扯着阿璃的心。
连日来的担忧、主持部落事务的疲惫,以及对北方那片绝地无尽的思念,几乎要将这个坚强的女子压垮。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睿睿滚烫的额头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睿睿,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再坚持一下,你父亲,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温润的水流,毫无征兆地漫过她的心湖。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感觉”。一种熟悉的、让她灵魂为之颤动的气息,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如磐石般坚定的意志,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希望曙光的暖意。
是凌渊
阿璃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瞬间涌上的狂喜。这不是以往那种模糊的、需要凭借灵魂契约全力感知才能捕捉的微弱联系,而是一道清晰的、带着他独特灵魂印记的“回响”,直接映照在她的心底。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自己的静室,挥手布下隔绝内外的结界。她闭上双眼,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全部的精神力凝聚起来,如同在无尽的虚空中架起一座回应的桥梁,沿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共鸣轨迹,将自己的意念传递回去。
“凌渊”她的意念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跨越了万水千山的阻隔,“是你吗?你们还好吗?”
古冰川遗迹,冰洞内。
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凌渊,在一种强烈的心悸中猛然惊醒。不是外敌来袭的警报,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契约另一端的剧烈波动。
他刚刚睁开眼,那道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意念,便如同清泉般直接流入他干涸的心田。
“凌渊,是你吗?你们还好吗?”
是阿璃,她收到了,她真的收到了他借助水晶共鸣发出的讯号。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疲惫和伤痛。他几乎是立刻集中起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紧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清晰得不可思议的连接。
“阿璃,我们没事”他的意念快速而激动地回应,第一时间报去平安,然后立刻切入最关键的核心,“水晶我们拿到了,我们拿到净魂水晶了”
短暂的延迟,他能“感觉”到另一端阿璃那几乎要崩溃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睿睿怎么样了”凌渊迫不及待地追问,这是他最深的牵挂,“部落怎么样了”
阿璃的意念源源不断地传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睿睿他还撑着,封印很稳定,但气息比之前更弱了。凌渊,你们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回来” 紧接着,她强忍着情绪,快速同步着部落的情况,“部落一切尚好,重建在稳步进行,边界有零星的骚扰,都被击退了,不用担心。我和孩子们都很好,四宝,四宝前几天会无意识地笑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回来”
信息的交换在无声的精神层面快速进行着。凌渊简要地、刻意淡化了过程的凶险,告知了水晶已得和正在归途的情况,并提及了可能选择更近但未知的“回声峡谷”路线。阿璃则事无巨细地诉说着部落的大小事务,她的坚强,她深藏的恐惧,以及孩子们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这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对话,珍贵得如同沙漠中的甘霖。凌渊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这种超远距离的清晰连线,对阿璃的负担同样巨大,她的意念开始变得有些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
“连线,快支撑不住了”阿璃的意念传来,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更深沉的担忧,“凌渊,一切小心,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我们等你回家”
“等我”凌渊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传递出最坚定、最郑重的承诺,“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一定会”
“咔嚓——”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绷紧到了极致的弦,终于承受不住这跨越遥远距离的负荷,骤然断裂。
脑海中那清晰的心湖映照瞬间消失,灵魂中那份紧密的连接感也重新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冰洞内篝火噼啪的轻响,以及洞外遗迹间永恒的风雪呜咽。
凌渊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因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苍白如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燃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坚定的火焰 。
他知道了,睿睿还在顽强地坚持,部落安然无恙,阿璃和孩子们都在盼着他归来。
这份来自家园的、确凿无疑的回响,如同最有效的强心剂,注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迷茫、阴霾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希望,从未如此真实和触手可及。
他小心翼翼地将净魂水晶再次贴身收好,感受着那与远方血脉隐隐共鸣的温暖,霍然起身。
洞口处,大部分队员也已经醒来,正在默默检查装备,整理行囊。他们都看到了凌渊方才凝神闭目、气息剧烈波动的样子,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首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焕然一新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决绝气势。
凌渊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虽然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他的声音沉稳、平静,却蕴含着穿透风雪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出发。全速前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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