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在平时,借厄尔奎十个胆儿,打死他也不愿意招惹翰林院。
为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谁愿意没事儿找不自在?
可是这一回,厄尔奎顾不得那么多了!
隆科多大人亲自下的令,太子爷那边也盯着呢。
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怂了,那不就是明摆着抗命吗?
往后还想不想在步军统领衙门混了?
他把牙一咬,心一横,沉声道:“咱们是按照律法、按照太子爷的吩咐办事!”
“这时候退了,罪责可不轻。”
“冲!反正咱们是依法拿人,怕什么怕!”
说完,他扯着嗓子吼道:“步军统领衙门办案!捉拿杀人犯,闲人闪开!”
门口几个翰林院守兵,见此情景谁也不敢动。
他们充其量就是一些看门的,怎么敢掺和这种事儿?嫌命长吗?
更何况,他们的俸禄又不是翰林院发的,所以一个个赶紧识趣地躲得远远的。
一脚踏进翰林院大门,厄尔奎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得意。
他大概是这十年来,头一个带兵闯进翰林院的人吧?
啧啧,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够老子吹一阵子了!
可是,刚走两步,他还没来得嘚瑟一下,就听见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翰林院!”
“难道你们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伴随着这喝斥声,只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穿四品红袍的官员,正冷着脸盯着他们。
在翰林院中,能够穿上这红色官袍的,只有掌院学士。
这位官职虽不算太高,但地位清贵。
很多人在这儿熬够几年资历,转头就会成为某部侍郎,甚至入南书房行走。
厄尔奎可不傻,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自己刚一进来,他就露面阻拦,摆明了是故意等着他。
不过,他既然闯了,也早就备好了说辞。
当即拱手就回道:“这位大人,我等按照我朝刑律捉拿杀人犯吕柏舟等七人!”
“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海涵。”
“不过我相信,我等是按律办事,皇上是不会怪罪的。”
“倒是大人您阻拦我等拿人,是不是想要包庇杀人罪犯!”
听到厄尔奎的反问,那红袍官员眉头一皱,脸都绿了。
作为清贵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他原本以为自己一出面就能镇住场子。
万万没想到,这步军统领衙门的粗豪武官居然伶牙俐齿,如此刁钻!
一上来就扣了他一顶“包庇人犯”的帽子。
他气得直哆嗦,却又不好硬拦。他又不傻,怎会不知包庇人犯是同样的罪名。
“本官何时说要包庇人犯?本官只是问你,为何擅闯翰林院?”
这话听起来还是质问,但是气势已经明显弱了三分。
厄尔奎笑了:“我们已查明,罪犯就在翰林院中。”
“方才我们也通禀了掌院大人,可迟迟不见回应。”
“为了防止罪犯再次伤人,危及各位大人安全,我们只好自己进来。”
“还请大人带我们去拿人,免得我们动手搜查,场面不好看。”
看着强硬的厄尔奎,红袍官员脸色变了又变,面容发冷道:“吕柏舟等人虽然伤了人,但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
“他们是不是罪犯,得由皇上说了算!”
“你要抓人,也得有陛下的圣旨!”
厄尔奎心里直嘀咕:你说得在理儿,你说的啥都对,行了吧?
可问题是,我也这么跟我们大帅说的,可大帅要不到圣旨啊!
他想到隆科多交代的话,索性搬出律法。
扯着嗓门,振振有词地道:“大人,您说的这些大道理,咱是个粗人,听不太懂。”
“咱就认准了一个理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在律法上写得明明白白。”
“他们既然杀了人,我们步军统领衙门就得抓!”
“至于最后怎么判,那是刑部老爷们的事儿,不归我管。”
说完,他又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却又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再说了,按大周律法,阻拦拿人者,与人犯同罪。”
“以大人您这尊贵的身份,您总不想被我们请回衙门喝茶吧?”
“那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这话里话外,明显带着几分威胁。
红袍官员——翰林院掌院学士许纯平,气得脸色铁青。
他堂堂清贵学士,很多人眼中未来的南书房大学士人选,
多少人想巴结还来不及,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咬牙切齿地道:“步军统领衙门在翰林院肆意妄为,本官定要禀告朝廷、上奏礼部!”
厄尔奎也不甘示弱:“大人阻拦我等捉拿杀人犯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如实上报。”
说话间,他朝正在观望的手下高喊:“搜!遇到人犯,立即拿下!”
“按大周律,包庇杀人犯者,同罪!一并抓走!带入大狱!”
他这一嗓子喊得震天响,目的只有一个。
他就是想让翰林院的人都听见:别拦,拦了就是同伙!
兵丁们一窝蜂地冲进院内,四下顿时鸡飞狗跳,一片嘈杂。
翰林院里像是炸开了锅:
“你们干什么?”
“这是翰林院!”
“滚出去!成何体统!”
看着平日清静的翰林院乱成一团,许纯平脸色煞白。
他死死地瞪着厄尔奎:“厄尔奎大人,此事,翰林院绝不会忘。”
厄尔奎却嬉皮笑脸地回应道:“许大人,这可怪不得我!”
“我好声好气地让你们交人,你们不但不交,还阻挠办案!”
“这要是公事公办,按照律法,我早就该抓人了。”
“可是,我不但没动手,还给了你们机会!给你们一个台阶下!”
“您这,丝毫不领情,不念我半点好儿也就罢了,反而还倒打一耙!”
“您这么颠倒黑白,好坏不分,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许纯平的威胁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只听有人怒气冲冲地喊:“柏舟兄他们不是罪犯!他们是堂堂翰林院的官员!”
“他们是出于义愤,替天行道惩治奸伪!”
“有没有罪,得皇上说了算!”
“你们敢抓人,我们绝不答应!”
不少人也跟着一起附和:
“对!我们不答应!”
“要抓就把我们一起抓走!”
“有我们在,休想胡乱抓人!”
“滚出去!这是翰林院,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听到这嘈杂的喊话,厄尔奎脸色一沉。
他万万没想到,这帮书呆子还真敢跟他叫板。
他看向许纯平:“许大人,您可是翰林院的掌院,就不管管?”
许纯平冷着脸,袖手旁观:“翰林院的院务我负责管理,但这种仗义执言的事儿,我管不了。”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也提醒大人一句,这些人都是历届三鼎甲。”
“他们是朝廷培养的未来的栋梁!”
“若是闹出来什么岔子,你是无法给朝廷交代的,怕是也担待不起!”
厄尔奎听出话音里的威胁,也不理会许纯平,径直走向人群。
就见人群中间,十几个年轻翰林正和士兵对峙。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相貌英俊的六品编修。
他情绪激动,说话也是掷地有声:“圣人教导我们,路见不平,当仗义执言!”
“柏舟兄等人所为,正是践行圣人之道!”
“他们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你们要抓他们,就把我们一起抓走!”
“要不然的话,我等绝不容你们在翰林院胡来!”
这六品编修一呼百应,越来越多的人站到被围的吕柏舟身边,看那架势,像是生死与共。
“大人,那个就是吕柏舟,”手下低声对厄尔奎说,“带头拦的叫张廷璐,是……张英大学士的二公子。”
听到这话,厄尔奎心头一紧。
翰林院果然藏龙卧虎,这位张家二公子,是真敢扛啊!
眼看场面越来越乱,他知道此刻必须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了。
想到隆科多的交代,他一咬牙:
“大周律,杀人者死,包庇者同罪!”
“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开!”
“要不然,就把你们全部带走!”
可这群年轻的翰林不但不怕,反倒情绪更激动了:
“恨不能与柏舟兄一同行事!今日能同甘共苦,也是我等的荣幸!”
“要抓就抓,少废话!”
“我们绝不后退半步!”
厄尔奎看向许纯平:“许大人,下官的命令一下,可就无法挽回了。”
“您是不是劝说一下?”
许纯平置若罔闻,把头一扭,理都不想理他。
厄尔奎冷哼一声:“动手!捉拿杀人犯吕柏舟等人,阻拦者同罪!”
士兵一拥而上。
不管他们以后会有啥反应,反正今个儿,他厄尔奎把人抓到了。
他自个儿的差事办成了,至于剩下的,让隆科多大人接着头疼去吧。
张廷璐等人没想到他们真敢动手,又惊又怒,有人挣扎着想冲上去理论,却三两下就被撂倒了。
张廷璐更是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眼见同僚被抓,有人悲愤地大喊:
“步军统领衙门擅闯翰林院抓人,欺人太甚!”
“我们要告御状!我们要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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