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面临的选择,比他刚才给沈岩的,更加残酷。
答应,等于割肉喂狼,从此受制于人。
拒绝,公司立刻崩盘,他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没有选择。
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给他选择。
全场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郑天枭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土皇帝,此刻像一个斗败的公鸡。
他看着沈岩。
嘴唇蠕动了几下。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岩没有再看他。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把空杯轻轻放在侍者的托盘上。
转身,走向门口。
没有人阻拦。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目光中再也没有轻蔑。
只剩下敬畏。
和恐惧。
沈岩走到门口。
脚步停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郑天枭。
“郑老,考虑一下。”
“我的耐心,不太好。”
说完,他迈步而出。
身影消失在门外。
云霄阁内。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天枭。
再想想那个年轻人的背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港城的天。
真的要变了。
一条过江猛龙来了。
云霄阁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铅。
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郑天枭走了。
没有人和他道别。
他来时的前呼后拥,消失不见。
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搀扶着他的副手。
背影,佝偻了许多。
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车,还是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维多利亚山顶的风,吹不进车里。
郑天枭却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他没有回家。
车在半山别墅的门口停了片刻。
又重新启动。
开向了郑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那一夜,中环的这栋地标建筑,顶层灯火通明。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郑氏集团的法务部、北美市场部、远洋航运的高管,被郑天枭的电话,一个个从睡梦中叫醒。
紧急会议。
气氛压抑。
郑天枭只问了一件事。
北美航线。
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拍着胸脯保证。
万无一失。
航运记录天衣无缝。
北美海事联盟的关系,固若金汤。
郑天枭没有信。
他看到了他们眼神里的闪躲。
他当了一辈子枭雄。
最懂人心。
一个小时后。
他动用了自己埋在北美最深的一颗棋子。
一个在海事联盟身居高位的老朋友。
电话接通了。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只有一句话。
“老郑,你好自为之。”
电话挂断。
会议室里,郑天枭手中的紫砂茶杯,脱手。
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一屋子的高管,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郑天枭惨白的脸。
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那个年轻人。
沈岩。
他说的是真的。
风暴真的要来了。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
郑天枭用尽了毕生的人脉。
金钱。
权力。
威胁。
许诺。
所有的一切,都石沉大海。
他想找到沈岩。
却发现,这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查不到入住记录。
查不到行程信息。
港城是他的地盘。
他却找不到一个外来人。
这种失控感,比即将到来的制裁,更让他恐惧。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
看不见任何一根稻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距离沈岩所说的七十二小时,越来越近。
集团的股价,还在高位。
媒体上,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只有郑天枭知道。
脚下,已是万丈悬崖。
还剩最后一天。
郑天枭放弃了挣扎。
他遣散了所有人。
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那片海,曾是他财富的源泉。
现在,却成了埋葬他的坟墓。
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了。
对面,没有声音。
只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是一个地址。
九龙,半岛酒店,总统套房。
郑天枭知道。
是沈岩。
最后的审判,来了。
他没有带律师。
没有带保镖。
一个人,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衣服。
走出了郑氏大厦。
仿佛一个要去朝圣的信徒。
半岛酒店的门童,认识港城所有的名流。
他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
就是电视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郑天枭。
郑天枭报上了房间号。
门童的脸上,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他被领到了顶层。
专属电梯速度很快。
郑天枭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套房的门开着。
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背对着他。
是沈岩。
他的脚边,悠悠正在用积木搭着一座城堡。
沈雅在一旁,温柔地看着。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
和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这里,不像谈判桌。
更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周末。
郑天枭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悠悠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沈雅站起身,对着郑天枭,微微点头。
然后,她牵着悠悠的手,走进了里间的卧室。
把空间,留给了两个男人。
沈岩转过身。
他没有看郑天枭。
而是走到沙发旁,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
郑天枭站在那里。
手足无措。
他戎马一生,从未如此狼狈。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双手,递了过去。
“沈先生。”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这是我全部的诚意。”
文件里,是远洋航运三成干股的转让协议。
无偿转让。
他甚至准备好了另外两成。
只要沈岩开口。
他愿意用一半的家产,换一条生路。
沈岩没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然后,他摇了摇头。
郑天枭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要?
他到底想要什么?
沈岩从手边的茶几上,拿起另一份更薄的文件。
推了过去。
“看看这个。”
郑天枭的手,有些颤抖。
他拿起那份文件。
封面,只有几个字。
“资产收购意向书”。
他翻开了第一页。
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合作。
这是吞并。
沈岩要的,不是远洋航运的股份。
他要的,是整个远洋航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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