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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阳县衙,仪门挂霜,戒石染血,石碑正面刻“公生明”三字,因风吹日晒雨淋上百年,已经风化剥落,字迹模糊;背面小字反而清晰,曰: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此刻县衙大门紧闭,内有谈论之声传出,宫琼躬身越过耿如杞,正欲推门,耿如杞按下其手臂,作以侧耳倾听之状。
屋内一句年轻男声传出,一下子将耿如杞勾住:“队长,俺好饿啊!咱为啥要绝食啊?已经七天没吃饭了,俺快要饿死了!”
“呃,好像是因为害怕他们在饭菜里面下毒。”另外一个听起来年纪稍大的人开口道,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心虚。
“可是太原左卫的人见我们不吃,自个儿端饭吃了,应该是没下毒。”
“俺也没想到,都七天了也没人来理会咱们啊!咱们是杀官唉,我以为当天就会有来将我们拘走的。”
“队长,你就是抹不开脸面,对吧?”另外一人戏谑道。“咕噜噜~”一阵肠鸣声响起,这厮也笑不出来了。
“唉,现在想想,咱还是冲动了些。咱也算半拉子御林军,若是告御状,这狗官也落不得好,都怪我意气用事,害了你们。”队长叹气道。
“队长,你看你说这鸟话!当时谁能忍得住?再说了,这狗官和秃驴,咱杀得不爽?老三,你说呢?!”
“爽,爽翻了!他娘咧,比杀鞑子还带劲!”曹三刀眉飞色舞地说道。众人哈哈大笑,队长咧了咧嘴,笑不出声来。
笑过之后,曹三刀忽然低声说道:“队长,你说咱们会死吗?”
众人脸上笑意凝固,厅堂内陷入一片沉默。耿如杞听得难过,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推门,见里面再度传出动静,犹豫再三,他还是将已经按到门上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俺不是怕死,就是那什么,总觉得不值得。战死还能给家里面挣上一份抚恤,你说咱们这算什么啊!”曹三刀的情绪有些崩溃。
“是我对不住你们。”队长哽咽。
“我想俺娘、俺媳妇咧……”曹三刀难掩抽泣。
“老三,住嘴,别说了!当初既然来了,就已经知道后果,别让队长为难!”
“嗯!”曹三刀重重应道,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低下头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觉得咱们其实杀错人了。”一个冷静但不合时宜的声音飘过来。
衙门内有一火盆,有一细皮嫩肉、不像是兵、倒像是文士的男子蹲在地上烤火。他一只手垫在肚子下,另外一只手斜放在火盆上面,如此轮流。
冬天难捱,吃饱喝足还好说,现在饿着肚子,那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觉得大家压根没必要这样,人家死囚都还有断头饭呢。
“你什么意思?什么杀错人了?难道他们不该死吗?!你说清楚!”曹大嘴怒目睁圆。
“我说的是双塔寺里面的那几个小和尚,我们不该杀的。”刘明哲回答道。
“秃驴都该死!”
“但他们都还只是小孩。”
“长大了不一样是坏种?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被家人卖给寺庙,供老和尚淫乐的,也是可怜人。”
“他娘的,杀都杀了,你现在说这些到底几个意思?给咱们添堵吗?!”曹大嘴气势汹汹地说道,“他们可怜人,二哥难道不可怜?被他们害死的嫂子难道不可怜?!”
“唉,跟你们说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要不是二哥替你挡刀,你丫的早就被建奴砍成八段了!”
“我知道,所以给二哥报仇我来了,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咱们滥杀无辜,得偿命,这也很公道!”刘明哲大声说道,他最讨厌被别人说不讲义气了,他只是性子淡,家道中落之前多念了几年书,又不是冷血无情!
“哼,公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公道,若有公道,二哥就不会死!”曹大嘴冷声道。
“本官觉得大明还是有公道的!”
耿如杞推门而入,霎那间,血腥味扑鼻而来,地上几具尸体排成排,地上有明显拖拽的痕迹,更有锐利的目光朝着他聚来,耿如杞暗自心惊,面上的表情却不见如何变化。
“你是何人?!”队长沉声问道。
“本官山西巡抚耿如杞!”
宫琼从门缝外挤进来,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屋内众人,队长朝着他看来,两人视线迅速交错,宫琼冲其微微点头。
“巡抚大人是来锁拿我们的吗,来吧,弟兄们已经等你很久了!”队长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不,你们准备准备,随我进京面圣!”
“啊?!×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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