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够了就加税,问题是百姓们都成穷鬼了,再收就要收到崇祯十七年去了。
花钱容易挣钱难,各种法子他也尝试了,但在国家尺度上,他的什么烧玻璃、做香皂、提炼香水、酿酒这些赚的钱,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他甚至还写了本关于老奴和他的儿子们的钩子文学话本《奴酋努尔哈赤传》,销量还不错,但就赚了几十两的稿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笔巨款;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还不如他随便画几只鸭子拿去卖值钱。朱由检道心破碎,把书鸽了。
读者们痛心疾首,这本虽然文笔极其拉胯,让人读之味如嚼蜡,但其仿佛百无禁忌一般,连大明先帝都敢调侃,甚至当今皇帝都敢骂。
除却一些寻常人难以接受的内容,还真爆出了不少秘事,其见识广博,远不是一般落魄书生写的才子佳人可比的。
虽然没有《三国志通俗演义》好看,但胜在言的是今事,大家都猜测,笔者可能是朝中的某位大臣,因为对建奴的憎恨、对当今朝政的不满,所以写了这本荒诞的。
对于那位“树下三尺绫”断更的缘故,至今众说纷纭。
有位手眼通天的同好,他婶娘的小姨是某位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官三舅家小妾的贴身老妈子,探明消息:的断更并非是因为笔者妄言而被朝廷给封禁,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就说不清楚了。
他走后,出现了十几个不同版本的续作,一时之间竟有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景象。
然而,这些狗尾续貂之作,虽然不乏文笔上乘、花团锦簇者,但他们那股子小家子气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原作的那股味道,至今无人能够模仿。
“去哪搞钱呢?”乾清宫内,朱由检叼着白玉笔杆冥思苦想。
屋外北风呜咽,屋内灯火飘摇,这新换的油灯他还是有些用不太习惯,烧起来有黑烟,有股子怪味,最主要是亮度不足,看奏疏有些费眼睛。
听过江南的有钱人家用的是从西洋进口的鲸油,朱由检心想,等他发财了也一定要用鲸油灯,得问问江南这些士绅老爷们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可不能被比了下去。不过现在他这穷屌丝样,还是用回蜡烛吧。
朱由检感觉毕自严这老小子也不老实,他哭穷,意思不就是要让皇帝的小金库出钱嘛!
宫廷每年开销大概在一百二十万两左右,不是朱由检这个小家庭花的,实际上要养好宫女、太监、亲卫军好大一帮人。
让他花钱赏赐军队去揍建奴,朱由检还是愿意的,但救灾这玩意,怎么说呢,就感觉像是个无底洞,多少钱进去怕是都溅不起一个小水花。
今年秋收后,北方粮食便宜了一些,朱由检这剩下的两三百万两是打算用来继续收购粮食的,同时粮食仓储也是个难题,都是要往内里砸钱的。
反正局面就僵持在这里了:北直隶闹蝗灾,南方闹水灾,更扯淡的是杭州城爆发火灾,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扑灭,烧掉了半座城,上万间房,烧死了几百人,更有几万人无家可归。
现在已经入冬了,最近几年,他妈的两广都下雪了,海南的椰子都不敢往北漂。
这几万人,朝廷如果不管不顾,怕是要冻死饿死一大半,但户部不愿意出钱,朱由检也不想出。
狗日的内阁,不当人!六大长老,有四个都建议皇帝先支援点应急。
孙承宗最过分,让他出钱就算了,还要说教一番,说什么“反正整个大明都是朱家的,所有的百姓都是皇帝你的子民,你不出钱谁出钱呢,拔一毛而利天下,何不为也?!”
朱由检大半夜的气得头顶冒烟:好你个孙承宗,我叫你一声帝师,你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早知道就让你在西北吃沙子吃到饱算了!
朱由检一气之下,将孙承宗的披红条子从杭州知府的奏疏上撕下来,然后提起朱笔写道:“谁不知道你杭州天下最富!杭州大火,难道你这个做知府的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百姓没饭吃,你就打开杭州常平仓、预备仓放粮食!你别跟我说官仓也被烧了,跟我玩火龙烧仓是吧,你怎么没被烧死?!
没有地方住,那什么寺庙、道观、县衙、县学这些就腾出来给百姓住!
杭州人不是很信佛么,有钱供奉秃驴,难道就没钱资助一下家乡受难的父老乡亲吗?叫杭州乡贤捐助啊!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你是干什么吃的?
你放心大胆去干,惹出事来,老子派兵给你平了;要是让我知道有大量百姓被冻死饿死,我就派兵把你给平了!”
朱由检洋洋洒洒写完,举起来对着灯火看了两遍,颇有些自我陶醉:这文笔绝了,已经有太祖三分功力!
可惜他现在只有四千五百禁军,比起老朱的上直十二卫差远了。
他又不是天生老好人,如果可以,他也想学老朱砍砍砍啊!
接下来,朱由检依葫芦画瓢,都给了各地类似的批复,钱是没有的,活是要干的,地方主官可以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要老是麻烦组织,好吧!
“唉,希望别把人给逼上吊了。”朱由检微微叹气,真把地方官给逼上吊了,他这个皇帝的名声也臭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再拨出去了几十万两,每个受灾县能分个几千两,总好过没有。这可都是他的钱啊!
他当然可以强迫户部出钱,但户部也确实没什么钱了,后面再碰上事,没钱的户部也还是会朝他伸手,等于什么都没变。
“陛下,夜深了,纵有再多奏折,也等明天再看吧!”皇后周氏托着一盏菊花台烛灯走来,她的脚步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她好奇地打量着懋勤殿内的陈设,这地方她很少来,她不知道自己贸然闯入这里会不会惹得皇帝不高兴。
朱由检对她招了招手,周玉凤愣了一下,走到皇帝身边。
朱由检接过她手里的蜡烛,搁在御案的油灯旁,这下桌面这块的亮度高了不少,那些奏疏上迷迷蒙蒙的汉字,像是一下子从 480P提升到了 2K画质。
“坐。”朱由检说道。
“啊?坐哪?”周玉凤面色绯红。
“当然是去那边搬个锦墩过来坐啊,难不成坐我怀里啊?”朱由检撇了撇嘴说到。
“哦!”周玉凤无比幽怨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而后委屈巴巴地去搬凳子。
等她搬来凳子坐下以后,朱由检随手抽出一封奏疏塞她手里。周玉凤不解地看着朱由检,朱由检凶巴巴道:“看我干啥?看奏疏啊!”
周皇后不知所措,低下头来,眼泪都出来了,她连忙用肘背擦了擦眼,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看清奏疏上面的字,她又害怕泪水滴落晕开纸上字迹,会惹得皇帝更加不快。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只是想让皇帝早点歇息,只是,只是今天就是轮到她侍寝了啊,她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周玉凤越想越委屈,奏疏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能读懂,但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在意内容。
朱由检抱着手臂看着她的侧颜,嘶,不得了了,朱由检感觉他的这个小皇后逆袭了:十几岁的时候看着平平无奇,如今二十岁,生过娃,整个人反倒是长开了,即便是在朱由检的这一大堆漂亮女人里面,都堪称神颜,哭都那么好看,美的惊心动魄。
半刻钟后,朱由检从周氏手里收走奏疏,问道:“这里面写了啥?”
周皇后刚才都在复盘自己做错了啥惹得皇帝生气呢,现在突然被问话,整个人傻眼了,她脑子里一片浆糊,面色煞白,磕磕绊绊地回答道:“辽,辽西,不对,辽南,卢,卢升象,有个叫卢升象的官员说要钱粮。”
“是卢象升,他是我新任的辽东经略。钱粮,对,他要多少钱粮?银几何,米麦粟各几何?”朱由检继续问道。
“银子,二十,三十?”周玉凤看着朱由检的表情不断试探,却见皇帝眉头越拧越紧,她突然情绪崩溃,哽咽道:“我,我不知道,呜呜呜,对不起!我能看懂的,只是没记住,你让我再看一眼!”
朱由检捂住眼睛,有些无奈:难道美丽的代价就是脑子嘛!
“你真是个笨蛋!”朱由检愤愤道。
他放下手中纸笔,一把抱起周玉凤,出了门直奔东暖阁而去。
懋勤殿安静了下来,只有一灯一烛,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爆鸣。
不久之后,蹲守在门廊下的王承恩推开殿门走了进来,他的手里也擒着一盏烛灯,灯台不及皇后刚刚拿来的菊花灯华丽。
他看着御案凌乱的台面,微微皱眉,却没有出手去整理。
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金属小勺,将桌面上的两盏灯,以及各个角落的十几盏灯相继压灭,屋内瞬间变得无比暗淡,只有他手中残留的那一粒微光,只能照亮他周围几步的范围,面对一整个黑暗的大殿,却显得格外的无力。
王承恩没有立即离开,又等了一会儿,直到被他扑灭的蜡烛没有再冒出白烟,他才转身离去。
他将殿门关闭,挂上铜锁,朱由检从来没有见过这把锁,因为他每天来的时候,这里的殿门就已经解锁了,夏天的时候会敞开通风,冬天的时候会关门烧上地暖,当值的护卫、内侍和宫女也已经就位了。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周皇后情绪依旧低落,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吧!
皇帝骂她是笨蛋的话,让她十分介怀,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笨。
她又非常懊悔,自己方才没有抓住机会,而是在胡思乱想。她后知后觉,刚刚才想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周玉凤失眠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微光之中皇帝那有些模糊的轮廓,她脸上的表情时而幽怨、时而咬牙切齿,嘴里用微弱的声音碎碎念道:“我不是笨蛋,我不是笨蛋,呜呜呜,我不是笨蛋……”
笨蛋就笨蛋吧,朱由检其实也没有太大执念,本来能干的女人就不怎么常见,他不能指望后宫里面的妃嫔个个都是女诸葛,真要这样,他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后宫干政的最近一个受害者,他其实挺熟的,就是蒙古察哈尔部林丹呼图克图汗。
他让自己的八个老婆统兵,每人掌管一个鄂托克,结果他现在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不过林丹汗的这几个老婆也确实厉害,林丹汗死后,他的几个老婆反而混得风生水起。
朱燮元这老登也是忒坏,也不知道跟王象乾学了什么玩意,居然建议他纳林丹汗的其中一个福晋娜木钟为妃子,说反正皇帝荤素不忌,喜好联姻,纳了她,可以附赠一万五千部众做嫁妆。
林丹汗的老婆,那得多老啊!再想起之前土默特部和科尔沁部送来的那两个所谓的黄金家族贵女,抱歉的长相和逆天的发型,朱由检更是头摇成了拨浪鼓。
结果前几天,毕自严痛心疾首地告诉他,另一位位蒙古太后苏泰,带着七千部众投阿济格去了!
听说阿济格把蒙古太后给娶了,朱由检大受震撼:不愧是能够坑死皇太极的狠人,这小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生得一副好牙口啊!
阿济格给明军通风报信这件事在大明高层不是秘密,但建奴那边却鲜有人得知,虽然大家都有所猜测,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而大明方面为阿济格保守秘密,到不是多喜欢他,而是打算以此为由,对他进行敲诈勒索。
想对他说一句:“你这秘密,我们吃一辈子!”
但比较遗憾的是,大明也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实质性证据,就算大明公开宣布他阿济格把黄台吉给卖了,他也可以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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