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完,天还未暗,探春过来悄悄说了,楚延点头,吩咐她:“你和凤姐替朕去赏赐诸人。”
探春笑着应了,与凤姐一起,命太监们搬来已备好的赏赐,多是宫花、宫扇、荷包、金银锞子、御制新书等寻常事物,比之往年元春所赐贾家人要少了许多,更比不过张皇后以往的赏赐。
足以见得宫中的确缺钱。
虽如此,贾赦等人却都与有荣焉。
楚延额外送了三幅墨宝给林如海、王子腾以及贾政,三人小心收起,留待日后再装裱在家中,以传后世子孙。
赏完嫔妃、林如海等人,接着赏丫头婆子们,再赏太监宫女。
完毕后,凤姐来楚延跟前笑道:“娘娘们也要给赏赐,我和三姑娘商量好,又跟林姑娘说了,等会各娘娘家里人来磕头领赏,只赏给父母兄弟和叔叔,其余人一概不用赏了。”
楚延看了一眼黛玉,点头道:“好,林妹妹裁断即可。”
这是又将黛玉往皇后之位上推,将来即便是皇宫内的事,张皇后与元春也要来禀报她。
凤姐笑着去了。
不一会,太监领着林如海来到楚延桌前一丈外,黛玉正襟危坐,她父亲参拜行礼,黛玉颔首落泪,手做搀扶状,叫父亲快些起来。
众丫鬟们都来了,紫鹃充当黛玉的女官,清声念道:“林妃娘娘有赏:赐兰台寺少卿林如海宫绸二十匹,金银锞子各十锭,文房四宝一副,其余表礼一分。”
林如海再行礼受赏,方才退去。
接着又到王子腾,这回是轮到王家二姐妹璇珠和珺仪,以及王熙凤,三人一起给了赏赐。
因王璇珠是嫔,王熙凤是美人,故而是小姑娘璇珠坐主位,她姐与凤姐陪坐,看得楚延直想笑,秦可卿和李纨也在笑着,把凤姐臊得脸都红了,赏赐完后赶忙下坐。
再接着是贾政。
顺序似乎就是与楚延赐墨宝有关。
贾政上前磕头,元春倒是坦然,因她在皇宫里,每年初一时贾母、王夫人等也会进宫给她祝贺千秋,受多了奶奶与母亲的跪拜。
探春却是头一回。
颇有些坐立难安,等父亲磕头后,忙叫父亲平身,也给了赏赐。
再之后是湘云的两位叔叔史鼐、史鼎,宝钗的哥哥薛蟠,宝琴的哥哥薛蝌,迎春的父亲贾赦,惜春的父亲贾敬等。
他们过来后,都是低着头,不敢抬起头直视皇帝与众嫔妃容颜,连薛蟠也十分的老实。
并非按他们年龄大小排序,而是按姑娘们平日里受宠多寡。
其中,秦可卿父亲、弟弟均已过世,她家中已无亲人,故而没有赏。
李纨父亲在金陵,也没有赏。
清河、张皇后自不必说。
倒是妙玉——。
楚延看向与贾母同坐一桌的妙玉,她换下了水田衣,作女子寻常打扮,甚至在头上插了簪子,不知道她的人绝不会想到她是带发修行的尼姑。
楚延叫香菱来,低声和她说:“你去问妙玉,家中可有父母亲人在京城,若是有,明日叫过来,由她去给赏赐。”
香菱去了。
黛玉几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看向她,见香菱在妙玉耳边低语几句,妙玉转头看向了陛下,片刻后又低下头。
香菱又回来复命,“回陛下,妙玉姑娘说,她在京中、南京都没有父母亲人,谢陛下挂怀。”
楚延点头,见众人谢恩已毕,便下旨道:“今年热闹至此,也该散了,你们回去罢。传旨林卿,叫他仍安排好贾、薛两家人。”
夏守忠忙去传旨。
礼部官员又领众人叩拜,楚延不做理会,带着众妃先走了,留下贾母等人还有些时间与贾政叙话,不必多提。
回到园子,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楚延伸出手接了几朵,抬头看着天空,不禁感叹道:“又是一年过去,我来此已有十五年,今年格外的不同,认识了你等,心中欣慰。”
湘云笑道:“陛下说的话,怎么叫人听不大懂?为何是十五年?”
楚延笑而不语。
黛玉看向他道:“陛下似是思乡了。”
楚延惊讶,黛玉笑道:“我也常思念苏州,今年间,天翻地覆,幸而陛下怜爱我等,我也见着了父亲。”
宝钗笑道:“往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呢,却也不必叹息至此,明日是大年初一,正是喜庆之时,不久后还有元宵,又是一番热闹。”
楚延点头,笑道:“是朕多话了,也罢,你们可要回去?天要下雪了。”
探春忙笑道:“今晚上是除夕夜,我们正想去陛下屋里守夜过年。”
她们也都说是,唯独不见了妙玉身影,应该是又回了栊翠庵。
楚延笑说:“你们不怕冷就好,走罢,回养心堂。”
众嫔妃簇拥他回了养心堂,暖阁内一时挤满了人。
但很快,湘云就拉着探春和清河出外面,跟巧姐、小公主们一起点爆竹顽儿,听到她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慌得王熙凤和张皇后赶忙出去看着。
黛玉、宝琴和岫烟几人也出去看热闹。
养心堂四周都挂了灯笼,晴雯在正殿设了天地纸马香供,太监宫女们也都未睡,在各处闲坐,磕着瓜子聊天。
一时热闹无比。
楚延在暖阁里,和可卿、元春、李纨玩抹牌,楚延盘腿坐炕上,惜春披着被褥挨在他身上,岫烟许是见难得有靠近陛下的机会,便也红着脸,跟惜春一起靠着他,两人一起看他的牌。
“我又赢了!”可卿欢喜的拍手,先朝楚延伸出白嫩的手掌笑道:“陛下~请赏~”
楚延抓了一把钱给她,道:“继续,今晚上我运气不佳,岫烟,你来替我抓牌。”
岫烟含笑应了。
等黛玉她们玩完爆竹回来,见到秦可卿已输得一张妩媚的脸都惨兮兮的。
“你们来罢,朕歇息会。”
楚延抱着今晚的功臣岫烟上炕,让湘云来玩牌,自己在炕上搂着岫烟和宝琴、宝钗说话。
巧姐和几个小公主在玩拍手游戏,暖阁实在容纳不下许多人,周贵人等只能在外边待一会,又进暖阁坐一会,李纨与凤姐宝钗等人也轮回进出。
黛玉身为第一受宠的准皇后,自然也不会长久待在暖阁里。
不过,楚延以她体弱为由,拉着她坐炕上。
不久后,黛玉也上炕,被楚延抱入怀里。
众人正高兴时,鸳鸯忽然急匆匆进暖阁来,见屋内热闹景象,众嫔妃或玩抹牌,或在聊天打趣,一时又犹豫该不该说。
惜春眼尖,拉了下林姐姐的衣角,正与楚延耳鬓厮磨得脸上生热的黛玉忙转头看去,轻推了楚延一下,坐起身来问她:“鸳鸯姐姐是有事?”
众人纷纷看来。
鸳鸯只得上前奏报:“陛下,晴雯病得厉害,是否要去请太医,或、或将她送去安静地方休养。”
楚延一听,立刻起身下炕,“我去看看,你去叫太医来。是什么病还不知道,不要慌张。”
不是鸳鸯狠心,是大户人家惯例,下人生病者,不管是不是瘟症,一概送去别处静养,以防传染给主人。
因而楚延才起身,张皇后与元春就劝阻道:“陛下龙体为重,命太医去看即可。”
探春、凤姐、李纨等也劝了,湘云和宝琴几人则是犹豫,黛玉看一眼楚延后,说:“陛下治病救人已有先例,晴雯也是伺候皇上的丫头,去看一看却也无妨。”
先例正是她。
楚延点头道:“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劝了,也不必跟来免得人多打扰到,都留下,我和鸳鸯去看就好。”
说罢,与鸳鸯出暖阁,去往旁边屋里,见晴雯已卧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人也糊涂了,只不住的喘气。
楚延坐床边喊了她两声,她也不应,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于是吩咐:“去拿块湿毛巾来。”
门口站着的红玉赶忙去了。
毛巾拿来后,楚延掀开晴雯身上被子,给她解了两件衣裳,再盖上被子,将毛巾捂她额头以降温。
做完后,才皱眉望着病中的晴雯。
这场病真是来得如疾风骤雨,昨晚才受冷,今早发病,晚上就烧得昏迷了。
按他的经验来看,太医来了也没用,只能靠晴雯自己撑过去。
若实在撑不住,只能和黛玉一样,楚延也给晴雯一枚丹药。
晴雯值得一枚仙丹。
“陛下。”香菱来到门口,并未进来,传话道:“林姑娘她们来问:晴雯怎么样了?”
楚延道:“不大好,叫她们不要放爆竹了,说笑小声些。”顿了下,说:“看来今年除夕夜不能尽兴了,你去跟她们说,熬不住的先回去睡下,让凤姐带女儿回去,清河或皇后也带小公主们回去。”
香菱又去暖阁传话。
凤姐叹道:“本来准备了一些爆竹,等新年了再放,如今倒也罢了。陛下既有旨意,我就先回去睡下,明儿再来看晴雯。”
平儿这时说道:“我替奶奶留下看着罢。”
凤姐点头,也不和她顽笑了,带着巧姐先回家歇息。
清河与张皇后一番争论,最后还是清河带侄女们回去,张皇后留下陪皇上熬夜。
在几人走之前,可卿笑道:“别担心,晴雯没事的,有谢贵妃给的平安符呢。”
凤姐本来要走,听闻这话后,忙回来拉住她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也都诧异看向秦可卿。
秦氏朝香菱笑道:“去跟陛下说,看晴雯身上可带有平安符。”
香菱赶忙跑去了。
探春扭头跟迎春说:“二姐姐,你身上的那道符可在?”
黛玉等人皆看来,迎春忙从脖子里取出挂着的璎珞,上面有一个小巧的金色宝葫芦,平安符就被放在葫芦里面。
迎春解释道:“陛下命我随身带,我娘就特意去找金匠打造的宝葫芦,除了睡觉洗澡外,我都一直带着它。”
这时,太医来了。
众人在暖阁门口围看,亲眼看太医走进去给晴雯看病。
不久后,太医走了。
她们又枯坐了一会,楚延才回到暖阁,众人忙围过来。
“将犯人抓来。”楚延笑道,她们转头一看,见秦可卿正躲在李纨身后呢,袅娜的身段努力藏起来,眼见躲不过,她才扑入楚延怀里笑着道:“陛下怎说我是犯人?真是冤枉妾身了~”
楚延单手搂着她腰肢来到炕上坐下,将可卿横放在腿上,挥手拍了她臀儿一记响亮的。
众人都笑起来,知道他在正经时候开玩笑,就是事情有着落了。
楚延道:“先等等。我让鸳鸯看着晴雯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湘云拿出金镶玉的一块怀表来,看了看时辰,说道:“还差半个时辰到新年!”
楚延点头:“你们困了就回去罢。”
黛玉猜出他要陪伴晴雯,却没有问,免得他疑心自己吃醋了。
宝琴却直接问道:“陛下也要和上回陪林姐姐一样,看守晴雯一夜?”
以皇帝之尊,看守一个丫鬟一整夜,是天大的殊荣。
楚延摇头道:“还不知道,许是你们逼问可卿,让她来说。”
秦可卿忙告饶:“陛下,我知道错了,可这事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姐姐的符纸管用,先是晴雯,再是迎春,迎春也犯病后,姐姐就到京城了!”
说完,她自己捂住嘴巴,一副“惨矣,我怎泄漏了天机”的模样。
她这一番话,果然震住了众人。
半晌,宝钗叹道:“原来那平安符是这么用的。”
众人深以为然,那位还未露面的谢贵妃,越发神秘了。
迎春神情慌张,楚延看出她脸色,招手示意她,等迎春走来后,将她腰肢搂住,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们都没事。”
又看向黛玉,笑道:“朕既能救回还泪的绛珠仙子,也能救回你们!”
湘云忙笑问道:“谁是绛珠仙子?林姐姐?”
黛玉只是笑。
楚延说道:“罢了,不说这些,明年她来时,朕再与她算账。”
黛玉仔细想了半会,笑道:“谢贵妃远在千里,却仿佛近在咫尺,她今晚上必然也在守夜,许是与陛下心意相通着。”
楚延哑然失笑:“朕与她就没默契过!她原先是温顺乖柔的性子,后来越发古怪。”
正说着,玉钏忽然进来禀报:“陛下,鸳鸯说,晴雯身上的平安符碎掉了!”
“我去看看。”
楚延立刻出门。
黛玉等人知道晴雯不是瘟症后,也赶忙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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