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被宋言那奇怪暗器造成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孔念寒的面皮时不时的便抽抽一下。她从未见过那般怪异的武器,当耳朵里听到那一声轰鸣的同时,痛感便已经从腰间传到大脑。
她的实力也有九品。
自是比不上宗师,可在这偌大的中原大地上,那也是少有的高手,那暗器连她都躲不开,便着实有些离谱了。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仿佛……当宋言抬起那暗器,当宋言按下那机括的一刻,暗器就必定会命中。
只是她的运气还算不错。
那时候的宋言分心他事,无法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锁定在自己身上,导致暗器瞄准的位置不算要害,但凡那暗器稍稍偏斜一点,就绝不仅仅只是从腰上刮走一大块皮肉这么简单,许是就连她腹部的内脏,都会被绞成碎片。即便是以她的实力,肠子,肚子这些若是少了一块,大概也是活不下去的。
现在虽然还活着,血也止住了,但可以想象以后她的腰上将会留下一片一辈子都无法消磨掉的,巨大的伤疤。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难以忍受的灾难,每每想到这样的情况,孔念寒心中对宋言的憎恶便要浓烈几分。
再想到,洛玉衡很有可能因为宋言的缘故而活下去,心情便更加糟糕。
不知不觉,在孔念寒心中对宋言的憎恨程度,甚至要超过洛玉衡了。
呼!
孔念寒微微吐了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
她痛恨宋言,却不会因此就失了智,她想要杀了宋言,但绝不会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白楼,青龙会,黑虎帮。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势力,暗中为王府,为杨家筹集到近千万的金银,这一下却是全毁了。倒不是在意那些人的性命,不过只是一群下人,亡命之徒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心疼以后少了不少赚钱的营生。更可惜的是,便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还是没能要了宋言和洛玉衡的命。
怪不得,杨妙清那蠢货下手几百次,到头来反倒是死在宋言手中,这个少年果真有点邪门儿。
最起码,很耐杀。
痛,让孔念寒的眉心紧皱在一起。
又重重吸了口气,孔念寒终于收回视线,朝着楼下走去。
合欢宗虽有底蕴,群玉苑影响也是很大,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宋言醒来,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想靠合欢宗保住性命是远远不行的。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楼下,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就在上车之前,孔念寒还看了一眼冠军侯府的方向,发出呵的冷笑,唇瓣间,是细碎的呢喃:
“宋言啊宋言,这一局,便算是你赢了。”
“东陵城……”
“我还会回来的。”
……
太阳,就像是涂了色的蛋黄,高高悬挂在天边。阳光,就像是一柄柄金黄的利剑,刺穿层层迭迭的浓雾,映照在洛天璇的脸上,反射出猩红的光。洛天璇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血珠顺着发丝,顺着裙角缓缓坠落,于血泊中漾起圈圈涟漪。
便是那长长的睫毛上,也带着点点猩红。
一双眸子,透着些许空洞。
就像是一个忽然做完了程序设定任务的机器,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手提着青龙会会长的人头,人头下方,血水滴答。
这样的画面,多少透出几分诡异,有些吓人。
花怜月和洛天衣的视线都落在洛天璇身上,眼神中都有些担忧,尤其是花怜月……她很清楚洛天璇这样的情况,距离所谓的走火入魔,只有一步之遥。
洛天璇虽然是宗师,但她的境界提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现如今,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啊。
二十岁的宗师,不敢说旷古烁今,那也是极其罕见的。这个年纪的宗师,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沉淀,去感受,去稳固自己的境界,根基不稳对武者便是大忌,最容易诱发走火入魔。
在洛天璇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宋言和洛玉衡,而洛天璇本身的性格又是比较偏执的,在骤然听到宋言遇刺,两人皆是昏迷不醒这句话之后,脑子里的意识大概直接就炸了。
愤怒,担忧,恐惧,绝望,甚至还有因为亲生母亲设计坑杀宋言而引发的愧疚……各种负面感情,会在一瞬间彻底占据洛天璇的大脑,刺激着洛天璇去破坏,去杀戮。
刚刚花怜月并未阻止洛天璇屠戮,在花怜月看来杀戮也是一种宣泄,但,能不能从这种宣泄中挣脱出来,那就要看洛天璇自己的意志了。
忽然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原本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些微生气。
眼睛眨眨,她脸上似是有些迷茫,不明白为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这般猩红的颜色。
鼻翼间能嗅到很浓烈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许是一些发丝黏在脸上的缘故,还有些痒。
下意识的,洛天璇便抬起手便想要挠一挠,只是手刚抬起来,这才察觉掌心中居然还抓着一个人头,瞪大的眼睛似是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多少是有点吓人的。
洛天璇便怔怔的看着这个人头,过了一下忽然呵的一下笑了,走火入魔吗?她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的。刚刚那一段时间,虽然意识并不是很清楚,朦朦胧胧的……但有一点不管是正常还是失控,都不会有任何改变,那就是这些人想要烧死相公,所以他们都要死,她会杀光他们。哪怕有人跪在地上脑袋磕破,哪怕有人说自己还有老父老母要奉养,洛天璇心中也不会有半点怜悯,便是青龙会会长表示愿意将这么多年积攒的银钱全部拿出来,她还是摘掉了他的脑袋。
威胁相公生命的人,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只要铭记着这一点,是不是走火入魔,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马蹄声响起。
却是雷毅,章寒率领着银羽卫从后面跟了上来,东陵城内,便是战马的速度也比不上顶级高手于房顶上飞檐走壁。
洛天璇抬起螓首,视线落在雷毅和章寒身上:“麻烦两位将军,把人头全部斩下来,堆个京观。”不管是走火入魔还是现在正常的状态,洛天璇都感觉在冠军侯府面前堆个京观是很有必要的,最起码是一种震慑。
“另外,这些尸体搜一搜,许是能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便将尸体烧了,莫要等到发臭,许是会诱发疫病。”
“再安排一批人,替换侯府内的兄弟。他们熬了一夜,也是很疲惫了。”
洛天璇妥善的安排着,任谁都寻不到什么毛病。
只是,要在这儿把人头砍下来做成京观?
该说大夫人和侯爷当真是天生一对儿吗?
交代一下之后,洛天璇这才转身往侯府内走去,花怜月,洛天衣和高阳也跟了上去,一路行至后院。大量银甲卫依旧在这边严防死守,便是之前冠军侯府外面那么大动静,这些银甲卫也未曾离开自己的岗位。
当瞧见这么多士兵围着自己卧房的时候,洛天衣面上表情还有些古怪。
便在这时,脚步声从侧面传来,却是紫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吃食,瞧见几人,紫玉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洛天璇心头便有些慌张,忙上前几步:“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娘亲和相公现在怎样了?”
“夫人莫要慌张,侯爷都性命无碍,玉衡长公主已经苏醒。”紫玉先是给众人吃了一枚定心丸,视线扫了一眼洛天璇瞧着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也没有太多惊讶:“侯爷挨了孔念寒一掌,现在依旧还在昏迷,长公主正在里面照顾。”
“昨夜侯爷还起了高烧,不过现在已经退了,身体状况也比之前好上很多。”紫玉解释着,眸子里也有些惊诧。
宋言的伤势极为严重。
心脉,内脏受损。
内力紊乱,经脉破损,这已经称得上是极为严重的内伤了。
寻常药物,对宋言的伤势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小还丹也只是聊胜于无,正是如此紫玉才想着从合欢宗那边诓来一枚大还丹,只是大还丹现在还不知踪影,但宋言的内伤却莫名其妙好了个七七八八。
紫玉大为震惊,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询问玉衡长公主,也只是脸颊红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道理。紫玉便只能归结为,或许是宋言的身体自我恢复能力较强……不对,是太强了吧。
不仅仅只是内伤恢复了,探查宋言身体的时候紫玉更是能感觉到宋言的内力比起之前强大了不止一倍,显然已经到了七品武者的境界,就仿佛孔念寒那全力一击,就是专门过来帮助宋言突破的。
不知孔念寒知道这消息,会郁闷成什么模样。
现如今宋言身上的伤势,也就只剩下心脉受损这一条了,心脉上的伤势恢复起来颇为不易,需要时间来慢慢调养,倒是着急不得。
花怜月,洛天衣,洛天璇终于可以安心下来。
倒是高阳眉头紧锁,她怎地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她的娘亲的事情……不对,桂婆婆临死之前吐露的消息,孔念寒并非她亲生母亲,她只是难以相信,印象中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福王妃居然还隐藏着能一掌将宋言击成重伤的实力。
“侯爷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这么多人还是莫要一起过去了。”紫玉看了看,说道:“不过长公主殿下在里面照顾了一整个晚上,倒是需要人去替换一下。”
不待洛天璇开口,花怜月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你担心相公,放心吧,相公由我守着不会有事的,你且先去沐浴,换一身衣服,总不能浑身是血的守在相公身边,多少有些不太吉利。”
紫玉和高阳显然昨日都没怎么休息,一整夜的奔波,脸上的疲惫都是显而易见,花怜月便让两人也先去休息了。
至于洛天衣,则是让她在东陵城内寻一些能治疗心脉的药。
便是那些守了一夜的银甲卫,花怜月也安排着替换了一下。
到底是最为年长,别的不敢说至少处理各种应急事情的经验丰富的多,一番安排,原本笼罩着冠军侯府的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也消散了不少。做好这些,花怜月这才拢了拢头发,端着原本紫玉手中的托盘,往卧房中去了。
房门被推开,带出轻微的吱呀声响。
卧房内,宋言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微白,呼吸倒还算均匀,洛玉衡则是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许是因为守了一夜太过困倦的缘故,鼻翼间发出轻微的鼾声,一只小手还用力的攥着宋言的手指。
肌肤,好似美玉般细腻,散着淡淡的荧光。
当真是祸水红颜级别的美人呢。
似是听到了那微小的动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洛玉衡睡眼惺忪的抬起头,发丝还有些凌乱,半边脸上还有枕在胳膊上留下的红印。
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半垂,眸光似醉非醉,像是含着三分倦意,七分风情。
那种婀娜慵懒中透着些许凌乱的气质,恍惚冲开了女性魅力的极限。
花怜月的眸子都有些微的错愕。
之前虽觉得洛玉衡是极美的,可不知怎地,总感觉今日的洛玉衡比起往日还要美上几分,眉宇间的那份媚态即便同是女人,花怜月都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般妩媚,那般风韵,仿佛刻印在本能,无需矫饰,浑然天成!
“嗯?”洛玉衡浅浅的笑了:“怜月姑娘回来了?”
“嗯。”花怜月微微点头,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却愣是差了一辈,这让花怜月面对洛玉衡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抿了抿唇,便将托盘放在了旁边桌子上:“先吃点东西吧,相公我来守着便是。”
这话听在洛玉衡耳朵里,就带上了一些歧义,好像那是她们两个共同的相公一样。
俏脸上泛起些微红润,洛玉衡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顿了下,虽有迟疑,但还是问道:“昨日,你们去皇宫,天璇和皇后相认了?”
“算是吧。”
“这样啊。”洛玉衡呢喃着,言语中似是带着一些失落,又好似带上了一些庆幸:“相认了也好,毕竟那是她的生母,这些年也是很担心她的。”
“相认了,以后便只能叫我小姑了。”
“忽然变了,怕是还不太适应。”
花怜月便眨了眨眼,安慰道:“这点,长公主可以放心,皇后和天璇姐姐的相认并不愉快,天璇曾说过在她心里,唯有长公主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慵懒的洛玉衡忽地抬起头:“咦?”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
就在冠军侯府之外。
一男一女两人正在探头探脑。
视线扫过那一地的血泊,残肢断体,皆是面色惨白。
这两人,自然便是准备过来看望的皇子洛靖宇和永宁公主了。
只是,瞧着那一个个银甲卫,挥刀剁下一个又一个脑袋,头颅堆砌在一起,两人只感觉腹部都在不断翻腾。
神啊。
这真的是冠军侯府吗?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幼小的心灵,遭到了难以承受之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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