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人来人往,陈斯远与邢夫人也不好说话,彼此眉来眼去一番,陈斯远便随着邢夫人进了内中。
刻下嫣红等姬妾正围着大老爷贾赦哀嚎,邢夫人见状立马叱道:“都围着作甚?老爷还没死呢,仔细再让你们几个给围得透不过气儿!”
嫣红等不敢作声,只抽抽搭搭退在一旁。陈斯远上前两步定睛观量,只见贾赦面色红润,偏生昏厥不醒。
陈斯远有些拿不准,也不知贾赦是气昏了,还是中风了。
恰此时外头余四嚷道:“闪开闪开,太医来了!”
陈斯远往旁边一让,扭头就见王太医等匆匆而来。王太医为首,当先一步略略见礼,赶忙矮身查探贾赦脉象。
待王太医摸过,立时蹙眉不已。一旁的鲍太医正要来查探,邢夫人赶忙拦阻道:“王太医,老爷到底发了什么病,还请给个准话儿。”
“这……大老爷怕是急怒攻心……隐有中风之兆啊。”
一旁鲍太医也探了探脉象,不禁抚须颔首道:“不错,正是中风。”
眼看邢夫人眉眼间禁不住的欢喜,陈斯远赶忙咳嗽一声儿,说道:“还请王太医用些手段,总要让姨夫先行醒来才好。”
王太医应下,与鲍、胡二人计较一番,拟了个方子,王太医又寻了针包来,往大老爷身上各处扎了银针。
待过得半晌,大老爷呻吟一声,倏忽睁开了双眼。
内中众人或真或假俱都欢喜不已,邢夫人更是抢步凑过来关切道:“老爷可还好?”
贾赦呜咽半晌也不曾说出句囫囵话儿来,王太医就道:“果然是中风,此症须得慢慢调养,或许过上月余才能见效。”顿了顿,又叮嘱道:“此症来得凶险,大老爷往后须得静心调养,断不可大悲大喜。”
邢夫人一一应下,赶忙吩咐人熬药。陈斯远寻了余四,命其寻个春凳来,将大老爷抬回后院儿去。
三位太医一去,邢夫人就犯了难,说道:“我房里还有四哥儿,你们也知四哥儿正是淘气的时候,偏生老爷又要静养,这可如何是好?”
那几个姨娘不知邢夫人心思,巴不得此时献了殷勤、讨了好处呢,叽叽呱呱吵嚷一番,邢夫人以为嫣红最是心细,便吩咐先将大老爷抬去嫣红房里。
此时得了信儿的二姑娘迎春、王熙凤、平儿、鸳鸯等纷沓而来,一行人先行将贾赦安置在嫣红房里,旋即到邢夫人正房说话。
凤姐儿等问起缘由,邢夫人也懒得为贾赦遮掩,当下抄起帕子来揉得眼眶泛红,偏生不见一滴眼泪,悲悲切切拿腔作调道:“还不是因着那劳什子蕺菜素?你们也知这营生忠顺王也置办了,人家财大气粗的,转眼便铺满了京师。老爷无以为继,只得往外发卖。
恰好有江南客商要买,许下三钱五分银子一瓶的重利,准其押后结账。这起先还只是押后半月,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月,前些时日更是押后的两月。
管事儿的觉得不妥,昨儿个禀明了老爷,今儿个一早儿老爷便去浙江会馆寻那客商讨说法。”
凤姐儿福至心灵,惊愕道:“莫不是那客商是个骗子?”
平儿颔首道:“以利许人、押后结款,此等行径定是骗子无疑了!”
二姑娘迎春也连连点头。
谁知邢夫人叹息一声儿,带着哭腔说道:“若是骗子也就罢了,偏生那人倒打一耙,说那蕺菜素保存月余便没了效用。又说先前的药酒尽数发卖给了福建水师。说是闹出了人命来,如今水师问责下来,那客商担待不住,正要往顺天府去状告老爷呢。”
邢夫人话音落下,凤姐儿、迎春等俱都面面相觑。
陈斯远忍不住说道:“方子是我出的,按说仔细保存,便是一二年也有效用,怎会闹出人命来?”
邢夫人为之一噎,旋即低声道:“老爷觉着用烧锅子有些浪费,便做主往里掺了些水。”
陈斯远目瞪口呆,心中连道好家伙!烧锅子里兑水,莫说是蕺菜素了,只怕那酒放时间长了自个儿都得长毛变成醋。贾赦这货真真儿是作大死啊!
一旁凤姐儿唏嘘半晌,强忍着没笑出声儿来——她最是瞧不上自个儿的公公、婆婆,巴不得这两公母一道儿倒了大霉呢。转念又想起大房、二房之争,心道若是贾赦、邢夫人一去,只怕二房再无掣肘,于是才生出的那么点欢快转瞬即逝,叹息之余面上神情就有些恹恹。
平儿掺和不到其中,只鼻观口、口观心。
二姑娘迎春暗自绞着帕子、抿着嘴儿,她生怕贾赦沉疴难起,若是一命呜呼了,岂不是耽搁了婚事?
陈斯远摇头连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杵在一旁的鸳鸯就道:“老太太还等着信儿呢,大太太、二奶奶、远大爷且商议着,我先去回老太太。”
邢夫人颔首,鸳鸯敛衽一福便告退而去。
凤姐儿思量道:“我往东府走一趟吧,既然要过官面,总要珍大哥出面儿才好。”
于是领着平儿直奔宁国府而去。
内中余下三人,彼此相对无言,邢夫人正待说些什么,忽而有婆子快步来寻,说道:“不好啦,忠顺王府长史登门,说是要见大老爷呢!”
邢夫人蹙眉道:“忠顺王长史怎么来了?”
陈斯远、迎春俱都摇头不知。
迎春思量道:“二哥出了远门,只怕要劳烦远兄弟去答对一番了。”
“好说。”陈斯远干脆应下。
起身别过邢夫人与迎春,大步流星便往前头而去。
不多时从角门进了荣国府,过仪门到得向南大厅里,便见忠顺王府秦长史正优哉游哉地品着香茗。
陈斯远上前厮见过,那长史就笑道:“下官受我家王爷所托,特前来寻贾将军谈一桩买卖。”
陈斯远蹙眉道:“姨夫身子抱恙,刻下不能见客,却不知是什么买卖?”
秦长史笑道:“听闻贾将军那制药工坊与几处烧锅子经营不善,恰好我家王爷正要购置几处产业,这个……贾将军干脆将那些营生发卖给我家王爷,如此一来岂不两相便利?”
这是存心登门恶心人来了!
陈斯远犯不着为了贾赦开罪忠顺王,当下肃容道:“长史来意学生业已知晓,待回头儿与姨夫说过,自有姨夫遣人答复。”
“好说,好说。哈哈哈……说来此事还要谢过陈孝廉呢。我家王爷说了,陈孝廉何时得空,不妨往王府走动走动。”
陈斯远含糊遮掩过去,待饮过一盏茶,这才将秦长史送走。
目视秦长史乘车远去,陈斯远禁不住冷笑连连。贾赦方才吃了个大亏,忠顺王眼巴巴就上赶着来接盘了。好啊,想要那些烧锅子尽管拿去,坑不死你!
他琢磨着此事须得加紧,正待往东跨院去寻了邢夫人商议,谁知余六追出来道:“远大爷,鸳鸯姑娘在角门等着远大爷呢。”
陈斯远点头应下,心道定是贾母、王夫人关切秦长史所为何来。当下回身进了仪门旁的角门,果然便见鸳鸯守在门后。
陈斯远简短截说,将秦长史来意说了一通,这才别过鸳鸯,快步往东跨院而来。
不片刻进了三层仪门,随着苗儿进了正房里,抬眼却不见了二姐姐迎春,只邢夫人自个儿正翘着脚啜着香茗。
待苗儿退下,陈斯远就忍不住说道:“你好歹遮掩一下,这要是让人瞧了去可如何是好?”
邢夫人得意道:“我关起门来自个儿高兴一回还不行?罢罢罢,在外头我自会遮掩,你且甭管了。”
陈斯远懒得多说,接过邢夫人斟的茶水,忙问:“二姐姐呢?”
邢夫人道:“往嫣红房里尽孝去了。我看啊,二丫头是生怕大老爷沉疴难起,这才巴巴儿凑过去观量。”顿了顿,她这才问道:“忠顺王长史来干什么的?”
陈斯远略略说了一通,这才问道:“你可知这回大老爷到底亏了多少银钱?”
邢夫人浑不在意道:“左右他就那么些银钱,尽数亏了去还能牵连到我不成?”
陈斯远‘啧’了一声儿,知道邢夫人蠢,却不想蠢成这样儿。心思转了几转,暗道到底是自个儿女人,这才压下不满,为其指点道:“怎么不干你事儿?事到如今也不见老太太、太太来瞧,可见这二位是不想管了。倘若大老爷只是蚀了本儿,自是千好万好,可万一这外头还有欠账,你说这银子合该谁出?”
邢夫人眨眨眼,这才紧张起来,拍案道:“来呀,去将俞福叫到外书房,就说我有话儿要问。”
外头的条儿清脆应了一声儿,忙去前头寻人。
邢夫人扭头与陈斯远分辨道:“俞福一直帮着老爷打理营生,有什么事儿只管问他。”
陈斯远点头,二人起身一并往前头外书房而去。半晌到得外书房,便见个三十左右的管事儿正眉头紧蹙等在外书房里。
邢夫人落座上首,陈斯远陪坐一旁,二人这才你一言、我一嘴地问将起来。
那俞福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回太太,老爷先前买烧锅子时银钱就不大凑手,后来又要采买物料,便……便……”
“便怎样?”
俞福低头道:“便问钱庄拆借了三千两,说是下月十五定然还上。”
二人对视一眼,邢夫人倒吸了口凉气。陈斯远又问:“你且算算,制药工坊与几处烧锅子若是发卖出去,能值多少银钱?”
俞福倒是了然于胸,说道:“若是不急,五千两总是有的……若是急切,总能卖上三千两。”
邢夫人顿时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卖了烧锅子与工坊,好歹能还上账。”
陈斯远蹙眉道:“莫忘了还要打官司呢。”
邢夫人登时愁眉苦脸,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大老爷惹出的事儿,老太太与太太总不能睁眼看着一手不伸吧?”
陈斯远当着俞福的面儿只是摇头不语,心道如今荣国府都入不敷出了,且不说王夫人无心理会,便是有心……只怕也是不大凑手。
官司的事儿,还须得听贾珍如何说。二人打发了俞福,正待回正房去计较,便有尤氏领着银蝶等匆匆而来。
陈斯远一看,自个儿不好多留,干脆先行告辞而去。
待陈斯远回转荣国府,恰撞见领着宝玉往东跨院而去的王夫人。陈斯远与其早没了先前的默契,因是不过略略寒暄几句,陈斯远便与王夫人别过。
一日忙乱,至入夜时,平儿才来清堂茅舍传信儿。说贾珍得了信儿立马去浙江会馆寻那客商计较,岂料那客商背后的根脚正是忠顺王。那人划下道儿来,说只消赔付五千两银子,此事便就此揭过。
贾珍不敢擅专,方才知会了老太太,又往东跨院报了信儿,这会子已然回了宁国府。
陈斯远暗自盘算一番,这回贾赦赔了个毛干鸟净,还要倒搭进去五千两银子。大老爷素来贪鄙无状,一下子赔了这么些银子去,难怪会急怒攻心了。
一日无话,转天邢夫人先去了荣庆堂哭求一番,奈何不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不搭茬。
无奈之下,邢夫人甫一回转东跨院,立马打发苗儿请了陈斯远过去商量。
二人计较一番,陈斯远干脆坦言道:“依着我,那些烧锅子与工坊还是尽快发卖了吧……不然等过些时日我那蕺菜素发卖开来,只怕这二者就卖不上价了。”
邢夫人颔首应下,又苦着脸儿道:“拆借的钱有了指望,赔付的五千两怎么说?”
陈斯远道:“听闻早间珍大嫂子来了一趟?却不知带了什么话儿来?”
邢夫人冷哼道:“能有什么话儿?珍哥儿话里话外都说,为着五千两犯不着去求北静王主持公道,那意思是让大老爷认倒霉。”顿了顿,邢夫人怅然道:“我倒是想认,只是我才几个银钱,哪里赔得起五千两银子?”
陈斯远思量一番,献计道:“大老爷不是藏了些扇面儿?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看不若拿出来发卖一些,好歹先将眼前这一关渡过去再说。”
邢夫人为难道:“他这一病,只怕会愈发喜怒无常。我若拿了扇面发卖,来日岂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陈斯远冷笑道:“他这会子半边儿身子动弹不得,又口不能言,你有什么可怕的?”
邢夫人眨眨眼,忽而兴奋起来,合掌道:“是了,万一又急怒攻心,岂不是——”
陈斯远唬得赶忙上前捂了邢夫人的嘴,说道:“私底下发卖就是了,万万不可让大老爷知晓。”
谁知邢夫人翻着白眼儿拈起酸来,道:“省的了,总不会耽搁了你与二姑娘的好事儿!”
陈斯远心累不已,强压着心下恼火抚慰了一番,这才让邢夫人顺了心气儿。
发卖庄子、烧锅子等事,邢夫人径直交给了俞福,倒是那些扇面不好处置。本道还要劳烦陈斯远,谁知这日下晌贾琏从平安州回转,倒是省了陈斯远劳顿一场。
倏忽几日,荣国府复又安宁下来。
陈斯远、迎春、贾琏、凤姐儿每日往东跨院侍疾,眼见贾赦日渐好转,几人自是心思各异。
陈斯远与迎春自是长出了一口气;凤姐儿与贾琏心思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那外头的事儿,俞福最先处置停当。几处烧锅子外加制药的庄子,作价四千二百两转卖给了忠顺王府。
随即贾琏四下寻人,偷偷发卖了二十几个扇面,又凑了四千多两银子。二者合在一处,总算将外间的事儿一并料理了。
只是邢夫人转头儿寻了陈斯远腹诽道:“琏儿定是藏了奸了,二十几个扇面,莫说五千两,只怕六千两都有了,偏他只发卖了四千两出头!”
陈斯远不以为意道:“那你怎么不寻贾琏对质?”
邢夫人蹙眉道:“我一内宅妇人,如何与他对质?只怕话才说出口,他便有千百句等着我呢。什么发卖的急切,卖不上价,由头不都是现成的?”
陈斯远笑而不语。
邢夫人期期艾艾扭捏一番,又道:“再说,他前日才孝敬了一套白玉头面儿来,瞧着起码能值个二、三百两呢。”
陈斯远大笑一阵儿,方才说道:“你今儿个寻我就是为了说此事?”
邢夫人四下观量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他这不是病了吗?我寻思着过两日往香山去进香,再寻了道士办一场爙灾祈福的法事。”
陈斯远秒懂邢夫人心思,她这是心里头想了。自打有了四哥儿,邢夫人忙着看顾孩儿,一年下来二人也不会相会个七、八回。刻下贾赦中风,她正好得了由头与自个儿双宿双飞几日。
陈斯远笑着应下,只等邢夫人定下时日。
别过邢夫人,陈斯远又去看了贾赦一遭,见其虽口眼歪斜、半边儿身子麻木,刻下却也能由人搀扶着缓步而行,陈斯远顿时略略放心。想来大老爷还能活好些年,耽搁不了自个儿与二姐姐的婚事。
待回转荣国府,陈斯远甫一入得角门,正瞧见平儿、鸳鸯两个过穿堂而来。
二人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见了陈斯远赶忙敛衽见礼。平儿面上羞红,忙道:“奶奶吩咐我去叫了席面儿来,这就先走一步了。”
鸳鸯见其快步而去,忙叮嘱道:“你可得仔细些,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哪里还能跟往常一样?”
平儿身形一顿,回头嗔怪一眼,到底放缓脚步往大厨房寻去。
穿堂前只余下鸳鸯与陈斯远,那鸳鸯不知内中缘故,便笑着凑过来笑道:“远大爷怕是还不知吧?方才王太医诊看过,平儿已有了两月身孕。琏二爷、二奶奶欢喜得什么也似,赶忙打发人去叫席面儿。
原本吩咐的是丰儿,偏生平儿放心不下,到底抢了这差事。”
陈斯远心下讪讪,不好接这话茬,只道:“这倒是好事儿。”随即话锋一转,道:“你如今卸了差事,瞧着倒是比先前空闲了许多?”
鸳鸯道:“我与琥珀换了差事,只管着老太太的头面首饰,自是清闲了。”
陈斯远笑道:“你既得空,不妨多往潇湘馆走一走。”
鸳鸯俏脸儿泛红,垂了螓首应下,道:“不用远大爷吩咐,我隔一日便要去一回呢。”
陈斯远瞧着姑娘家脸上的那一抹晕红,忽而惊疑一声儿,道:“你脸上的雀斑好似又淡了?”
鸳鸯惊喜地一摸脸颊,笑道:“果然?先前问老太太讨了蔷薇硝,谁知半点用处也无。后来还是林姑娘指点,涂抹了汗斑膏,这回却是对了症,才半月就有了效用。”
陈斯远心下略略意动。他如今什么都不缺,身边儿更是美女如云,且一颗心大半都在宝姐姐、林妹妹与邢岫烟身上,待旁的女子自然就少了几分真心。
这真心少了,手段却不缺。陈斯远还想着让鸳鸯来日好生帮衬了黛玉呢,因是便悄然擒了鸳鸯柔荑,凑近了笑道:“我说鸳鸯姐姐身上怎地改了香味儿,原来是用了汗斑膏。且让我仔细闻闻,到底是什么香味儿。”
鸳鸯羞怯得不敢抬头,待一张粉脸儿能感知到陈斯远的鼻息,鸳鸯更是嘤咛一声儿身子瘫软。
谁知此时后头忽而传来几个婆子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儿,鸳鸯唬得赶忙退开一步,换乱整理了发丝,低声嗫嚅道:“远……大爷,我,我先走了。”
说罢闷头慌慌张张而去。
陈斯远莞尔一笑,这才负手踱步往大观园而去。进得大观园里,忽而又想起平儿来,不禁暗自思量,如今凤姐儿也有了身子,莫不是此一番主仆两个又要将贾琏蒙晕了去?
哑然失笑之余,陈斯远已踱步过了沁芳亭。谁知才转上甬道,身后便传来招呼声儿。
陈斯远停步观量,便见宝琴那丫头快步来寻。须臾到得近前,宝琴说道:“我哥哥才从外地回来,说是明早便来。”说罢,又忽闪着一双水杏眼巴巴儿地盯着陈斯远瞧。
陈斯远笑道:“你且放心,是好事儿。”顿了顿,又将京城北扩事宜略略说了说。
宝琴闻言大喜,眉眼弯弯合掌道:“原来是这等大好事儿!”
此间不是说话之地,宝琴眸中满是倾慕,郑重道了谢,旋即蹦蹦跶跶而去。
不提陈斯远回转清堂茅舍,却说平儿点了席面,又挪动莲步回了凤姐儿院儿。
有道是钱是英雄胆,贾琏往平安州走了一趟,又代邢夫人发卖了不少扇面,聚沙成塔,一二来去竟攒下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体己。
又因张金哥、平儿都有了身孕,是以这会子兴致极高,盘坐炕头,指天画地与凤姐儿说了许多外间事宜。
凤姐儿心下极为不耐,却只能强忍着腻烦听其絮叨。待过得半个时辰,席面儿流水一般送上,凤姐儿这才来了精神头。
她挤出笑意来,亲自为贾琏斟了酒,道:“二爷这些时日劳苦了,这一杯敬二爷。”
贾琏笑着应下,端起酒盏来忽地一顿,面上僵硬,说道:“要不今儿个还是别吃酒了?也不知怎地,每回在房里吃酒都会喝高了。”
凤姐儿心下咯噔一声儿,心道你不吃这酒,我腹中的孩儿怎么圆过去?凤姐儿还在琢磨说辞,一旁平儿就笑道:“二爷自个儿酒量差,怎地还埋怨起了地方?莫不是这屋里风水不对?”
贾琏哈哈一笑,挑眉道:“我酒量差?今儿个便让你个小蹄子瞧瞧我是何等酒量。”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凤姐儿立时赞道:“二爷爽快。”说罢赶忙又为其斟酒。
凤姐儿、平儿两个小意哄劝,那贾琏飘飘然不知不觉便饮了两杯加料的酒水。待菜过五味,贾琏果然晕将起来。
凤姐儿忙唤人来将其搀到炕上,待粗使婆子退下,凤姐儿朝着醉死过去的贾琏咬牙切齿,恨不得贾琏如大老爷那般立时中了风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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