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白宫东厅陷入了混乱。
记者们纷纷冲出大厅,争抢着电话亭,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回各自的编辑部。
在人群的喧嚣中,两个来自不同媒体的总编挤在一起,他们的对话充满了争论和不安。
“这太疯狂了,卢斯!”《华盛顿邮报》的主编本·布拉德利难以接受:“就凭一盘模糊的录像带和半年前的弹道报告?他就这样毁掉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和平希望?”
时代周刊的总编亨利·卢斯低声反驳道:“视频并不模糊,本,我仔细看过,多勃雷宁的脸很清楚。”
“那又怎么样?这能证明苏俄政府下令了胡佛的暗杀吗?”本·布拉德利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毕竟这样的观点在现在发表不那么合时宜:“这只能证明苏俄大使馆的人出现在了那里。这可能是个巧合,也可能是个陷阱。
我们的总统,就因为这个,要让和平协议作废,要让更多的阿美莉卡年轻人去送死?”
亨利·卢斯沉默了,他知道本·布拉德利说的是事实。
从证据链来看,尼克松的结论并不严谨。
“这不是严谨不严谨的问题,本,这是政治。”卢斯缓缓说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你得理解尼克松的处境,他在竞选时承诺要带来和平,但和平迟迟未来。
反战情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出了胡佛遇刺的事情,民众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别无选择,他别无选择。”
他看着本·布拉德利,眼神里充满着对政治现实的洞悉。
卢斯接着说道:“就我的感受来说,尼克松可以因为外交上的错误而被历史批评,但如果他无视民众对胡佛被杀的愤怒,他就会被民众所唾弃。
胡佛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大众视野中,他怎么样都是一个为阿美莉卡工作了超过四十年,还是在联邦调查局这样的机构工作超过四十年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都能被以堪称羞辱的方式当众处决,民众们对苏俄的不满已经来到了顶点。”
本·布拉德利深感无奈,因为他知道卢斯说的是事实。
“他知道民众想要的是什么,”卢斯继续说:“他们想要和平,但更想要尊严。
他们不能接受一个国家的英雄被外国势力暗杀,而他们的总统却无动于衷。
如果尼克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和平协议,他会失去选民的支持。
本来反对者们就对尼克松虎视眈眈。”
本·布拉德利的脸上写满了挫败感:“没错,华盛顿的大人物们总是这样。
这次不过是历史的重复,他宁愿用战争去换取自己的政治生命。”
卢斯看着远处白宫的尖顶,再次重复刚才所说的话:“他别无选择。
因为选择强硬是他唯一的选择。
换任何一位总统来,在这个时间点,都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从新闻发酵以来,位于华盛顿的苏俄大使馆就一直被团团围住。
愤怒的人潮、联邦调查局和特勤局的车辆、来自四面八方的抗议者。
从V的录像带曝光以来,这里就再没有享受过平静。
在尼克松总统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白宫外面的愤怒人潮迅速转向了华盛顿的苏联大使馆。
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聚集。
因为1961年签署的《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外交人员享受豁免权,苏俄和阿美莉卡都是该公约的签署国。
大使享有完全的刑事管辖豁免,不会因任何刑事犯罪被逮捕或起诉。
但大使馆内部,电话和电报的声音此起彼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多勃雷宁脸色苍白,他知道到了这个时间点,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他必须亲自面对这场危机。
而他在等来自克里姆林宫的最后决定。
到底要不要公开胡佛为苏俄工作的内情。
这几乎是唯一能够洗刷他们嫌疑的方式。
但这同样会有问题。
那就是,哪怕胡佛为苏俄工作,也不能说明这不是你们干的,毕竟如果你们闹翻?胡佛跳反,打算向华盛顿自首呢?
这反而佐证了苏俄人把胡佛杀了有充分的正当性。
只是说,这则更大的新闻能够造成公众信任崩溃和白宫极端被动处境。
为什么会造成公众信任崩溃?
因为胡佛是反G的旗帜,是麦卡锡主义重要推手之一,在1950年的时候公开支持约瑟夫·麦卡锡的扩大调查。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说埃德加·胡佛为苏俄工作?
这就有点类似恐同是深柜一样,类似告诉你主张保守主义,主张同性恋是一种病,应该被放逐到世界边缘的教会主教实际上私下是同。
这会造成信众们内心崩溃的。
“按计划A执行。”
遥远克里姆林宫传来的电报只有短短一句话。
多勃雷宁知道,克里姆林宫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来到大使馆大门前,周围是荷枪实弹的阿美莉卡警察和疯狂的记者。
此时多勃雷宁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作为老练外交官的冷静和坚毅,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十字路口,应该做出应有的贡献。
“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为我自己辩护,”多勃雷宁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喧嚣的华盛顿街头回荡。“而是为了捍卫苏俄的尊严和名誉。
阿美莉卡总统的指控,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对世界和平的恶意破坏。”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和我的人员,在埃德加·胡佛先生去世当晚,确实出现在了胡佛先生的别墅。
但我们的目的,并非如尼克松先生所说的那样。
我们是接到了匿名线报,得知有人将对胡佛先生不利,我们是去阻止一起悲剧的发生,而不是去制造悲剧。”
现场一片哗然。
这有点太滑稽了。
苏俄人会去保护胡佛?
哪怕多勃雷宁说的是真的,他们提前得知了胡佛要遇刺的消息,那苏俄人去现场也是避免胡佛没死,去补一枪的。
多勃雷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记者,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我在此以我的人格和祖国的名义发誓,我,阿纳托利·多勃雷宁,绝没有杀死胡佛先生。
我也从未下令我的手下,对胡佛先生做出任何不利的行为。”
他知道,他的话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更准确说,克里姆林宫不允许他公布任何的证据。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辩解显得多么可笑。
然而,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坚持,必须否认,必须将这场政治风暴的责任,推回给阿美莉卡政府。
“这是一场阴谋,”多勃雷宁最后说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控诉:“这是一场由阴谋家、由V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不希望和平,他们渴望战争。
他们不惜牺牲一个英雄的生命,来为自己发动战争寻找借口。”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了大使馆。
身后的铁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记者的提问声和闪光灯的此起彼伏。
多勃雷宁知道,他的声明,只能让这场风暴变得更加猛烈,而他和他的祖国将不得不面对来自阿美莉卡的怒火。
多勃雷宁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克里姆林宫不公布胡佛的真实身份?
他们和胡佛之间有太多合作记录可以掏出来,只需要公布一件,就足以让胡佛是他们杀的的指控破产。
胡佛是我们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人?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逻辑。
至于闹翻,胡佛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可能闹翻吗?
多勃雷宁不能理解。
难道克里姆林宫的人也不想要和平吗?
此时的他,格外怀念尼基塔。
和尼基塔比起来,列昂纳德要激进太多。
列昂纳德的激进是假激进。
是用别人的血来证明自己的强硬,自始至终都不敢让苏俄人留血,不敢越过华盛顿划定的红线。
每次动辄动手都是打背叛的盟友,压根不敢去打阿美莉卡划定范围内的盟友。
没错,苏俄打苏俄的盟友,威胁、压榨甚至是直接进攻,不打阿美莉卡的盟友。
克里姆林宫让多勃雷宁执行计划A,是因为他们想的是不能由他们来公开胡佛的另一面。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一间秘密的紧急会议室,坐满了人。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莫斯科的核心决策层。
房间里烟雾弥漫。
在这种时候,香烟是必备品。
毕竟这不是一次例行会议,而是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紧急辩论。
列昂纳德坐在长桌主位,他的目光在每一位委员脸上扫过,寻找答案。
桌上的红色电话保持着安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它随时可能将来自华盛顿的最后通牒送达。
核战争,大家内心不约而同地想到。
列昂纳德打破了沉默:“同志们,V是疯子,他们真的。他真的公开了那段录像。
他很有可能是第三帝国的余孽,是第三帝国最精锐的战士,为的就是让德意志帝国复苏。
他正在把我们的世界推向战争边缘。
我需要一个决定,一个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决定。
现在,请各抒己见。”
首先发言的是格雷奇科元帅,他是一位坚定的强硬派。
“列昂纳德同志,我们不能退缩。
这是对苏俄的公然挑衅!
阿美莉卡人认为我们害怕战争,认为我们不敢反击!
如果我们现在示弱,那将是最大的错误。
我们应该否认所有指控,并立刻命令我们的军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我们要用钢铁和决心告诉美国人,任何挑衅都将遭到毁灭性的报复!”
格雷奇科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军人的决绝。
会议室里,一些人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认为,在冷战中,任何妥协都会被视为软弱,并被对手利用。
这时,KGB主席安德罗波夫缓缓开口,他一向以冷静和深思熟虑著称:
“我理解格雷奇科元帅的愤怒,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场游戏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宣传战。
尼克松手中的王牌不是谎言,而是胡佛的尸体,以及我们大使馆的车辆。
如果战争爆发,我们将失去一切。
我们的经济无法承受一场全面战争,更不用说核战争的后果。”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列昂纳德。
“总书记同志,我们现在面临的危机,既是军事上的,也是政治上的。
我们必须双管齐下。
直接公开胡佛的身份,虽然能立刻澄清我们的清白,但那也太过鲁莽了。
那会被阿美莉卡人看作是我们的恐吓,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向全世界宣战。
而且这样做的可信度非常低。”
安德罗波夫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我们的目的,是瓦解尼克松的政治基础,而不是把他逼上绝路。”他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直接宣布胡佛是我们的人,所有在西方为我们工作的人都会陷入恐慌,那会对我们的情报网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
“我们的策略应该更加微妙。
我们不能直接站出来,但我们可以让真相自己说话。”
“怎么做?”列昂纳德问道。
“我们手中掌握着胡佛为我们工作八年的所有证据。
我们可以选择性地,通过我们在欧洲的可靠媒体渠道,将这些证据慢慢地泄露出去。
让舆论都陷入到,胡佛为我们工作的混乱中。
我们丢出证据,白宫否认,我们进一步丢出更多的证据,白宫再否认,我们拿出决定性证据。
白宫的公信力将会遭到最严厉的打击。
阿美莉卡的民众将会混乱。
在这样的局势下,众志成城的怒火将会被混乱所取代。
我们不发表声明,我们让伦敦的《泰晤士报》或者法国的《世界报》来替我们说话。”
安德罗波夫的提议让格雷奇科元帅感到愤怒。
“这是自断臂膀!为了救一个车队,我们将暴露了一个数十年来最宝贵的资产!围绕着胡佛的情报网络都将被摧毁。”他怒斥道。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情报网的存亡,而是人类文明的存亡!”安德罗波夫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激动:“与核战争的风险相比,任何情报损失都只是微不足道的。
这是一个巨大的牺牲,但也是唯一能够避免全面战争的有效手段。
我们用一个叛徒的身份,去换取和平。
我们用一个秘密,去瓦解一场可能发生的战争。”
列昂纳德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安德罗波夫说的是对的。
尼克松的强硬,是因为他面临着民众的压力。
如果他能让阿美莉卡民众将怒火指向胡佛、变得混乱,而不是苏俄,那么尼克松的政治压力就会被极大地缓解,从而为和平谈判再次打开大门。
他思考片刻后说道:
“安德罗波夫同志,”列昂纳德最终下令,声音平静而果断:“立即行动,让欧洲人,来宣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华盛顿,《华盛顿邮报》编辑部
首席执行编辑本·布拉德利觉得过去这一周时间格外混乱,白宫做出增兵决定,势必要将安南变成自由阵营的堡垒。
总统尼克松在接受采访时表达对麦克纳马拉的不信任,同时强调,对方必须要到前线去,不能再继续呆在白宫指挥万里之外的战斗。
克里姆林宫方面对白宫的指控矢口否认。
多勃雷宁上了好几场节目试图说服阿美莉卡的民众,这件事和他们无关,但他始终无法解释最核心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
教授被总统留在白宫,总统好随时请教,基辛格被派往欧洲和欧洲盟友们商讨在他们的国家增设导弹事宜。
华盛顿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电话响起:
“喂,我是约翰·黑利,我收到了V的来信,他说胡佛生前一直在为苏俄工作。”
黑利爵士,泰晤士报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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