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很清楚老约翰·摩根的生平。
在这条没有他的时间线里,对方在华尔街一直干到了九十年代,二十多年时间。
因为其摩根的姓氏,所以压根没有在基层呆过,最次都是个VP。
哪怕九十年代在争夺摩根家族大位中失败,早早赋闲在家,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架不住本能和经验都在。
加上九十年代索罗斯在亚洲和欧洲兴风作浪,摩根家族可没少跟在后面吃肉。
索罗斯都只是喝汤,摩根是吃肉。
这次对4v的操盘,堪比一场精准的手术,招招不致命,但是精确放血。
“教授,我们之间的配合有点过于完美了,我感觉我们应该早点认识。
如果我们早点认识,说不定能创造更多更大的战果。”
老约翰·摩根举着玻璃水杯感慨道。
当你大获全胜的时候,喝水都像是在喝威士忌。
他觉得林燃简直是妙人,他只是说一下大致的要求,林燃就能送上恰到好处的助攻。
无论是通过社科院往外传递信号,还是说在中间以农产品为由禁止凤梨出口,又或者是最后阶段恰如其分的放话和动作,他只是提一个大概要实现的效果,林燃对这个效果需要的动作和度都拿捏地相当到位。
老约翰·摩根心想,当年要是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同伙,又何尝要跟在索罗斯后面呢,完全可以自己再开一局。
林燃心想,是啊,我们60年代的时候认识,那时候确实是天衣无缝的好伙伴,在联手掏空阿美莉卡这件事上,那可谓是做的相当到位。
这里指的是越战期间,借着给阿美莉卡军队做供应商大捞特捞,华盛顿官僚和阿美莉卡财阀们的特权。
“教授,我过去还是太天真了,哪怕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太天真了。”老约翰·摩根接着说道。
林燃挑了挑眉:“哦?你?老约翰,天真?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怎么能和这个词语联系到一起,这就好比森林里的老虎说自己不喜欢吃肉一样滑稽。”
老约翰·摩根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次的行为是华尔街一手策划的,我甚至亲自去了台北,明示他们不能用行政手段来干预金融独立性。”
林燃轻笑了一声:“呵,不能用行政手段干预金融独立性,实际上是我们要收割了你不能反抗。”
老约翰·摩根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教授,我们可以这么做,但话不能这么说。
总之我们摆明了要狠狠宰他们一刀,我知道他们不敢反抗,但好歹能表现一点愤怒的情绪吧?
他们的第一反应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燃不假思索道:“当然知道,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引起了华盛顿的不虞?我们这就改!要加预算是吧,好我们加,要多买武器是吧,好我们买!要加大台积电在阿美莉卡的投资力度是吧,好我们这就来。”
老约翰·摩根听完后表情有些僵硬:“教授,你还真全都说对了,他们就是这反应。
甚至你提出的条件和他们当时的说法一模一样。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你提出这样的交易之后,白宫的官员们没有一个反对。
原来他们都知道,我们再怎么对待他们,他们也不会拒绝做一只阿美莉卡的豪猪。
这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全球还有这样的地方,能让我们予取予求。”
老约翰·摩根的语气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新大陆上还有金矿等着他去开采,眼神里透露出贪婪的光。
林燃内心觉得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是悲哀。
不舒服的情绪很快一扫而空,他知道要想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他所做的这些就很有必要。
林燃端起自己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水仿佛也染上了些许威士忌的辛辣。
他看着老摩根脸上那难以掩饰的贪婪,心中那股悲凉的情绪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老约翰,这片土地的复杂性,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林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以为他们是予取予求的羔羊,但实际上,他们早就习惯了扮演这个角色,他们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是主动选择了不反抗。”
老摩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教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习惯了?这是生存的艺术,他们很聪明,知道反抗的代价,也知道顺从的好处,你看,我们只动了他们一点皮毛,他们就急着送上更多,这种交易,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花钱消灾罢了。”
林燃没有反驳,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花钱消灾?如果一个地方,你每次去找他,他都急着给你钱,你还会觉得他有尊严吗?你还会觉得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吗?你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提款机,一个可以随意宰割的肥猪。”
老摩根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教授,这就是我说的天真,你是在为他们感到悲哀吗?你是在为我们的大获全胜感到不适吗?这难道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我们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他们主动配合,我们自然笑纳,这有什么好悲哀的?”
林燃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老约翰,你只看到了他们的顺从,却忽略了顺从背后的代价,一个失去了尊严和自我的地方,会变得极其脆弱,今天你可以在这里予取予求。”
林燃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摩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看着林燃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最终他只看到了严肃和深沉。
“教授,你好像并不开心。”老摩根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林燃摇了摇头:“我没有后悔。因为我知道,要想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就必须亲手揭开它。只有让所有人看到,所谓的自由背后,是如此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如此丑陋的现实,他们才有可能醒悟。”
老约翰·摩根说道,“教授,首先这并不丑陋,这是绝佳的艺术,它和任何一门手艺没有区别。”
林燃有些无奈,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白宫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无法融化的冰,因为虽然他在白宫接受锻炼,但他的思维内核依然是中式的,依然是华国的。
哪怕这次下手的对象是,林燃也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毫不留情地冷酷看待一切发生。
是完美的艺术表演还是一次血腥的屠杀,这取决于你的视角,哪怕林燃是编剧,他也没有办法彻底摒弃受害者视角对这次事件的看法。
“下棋者当然会觉得这是艺术,但棋子们很难觉得这是艺术。”林燃说。
约翰·摩根淡淡道:“教授,我们是棋手,不是棋子,当你是棋子的时候,你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变成棋手。
我一直觉得欧洲的政客们,明明他们有做棋手的机会。
Ukraine是棋子,他们应该是棋手,但是这盘棋下着下着,Ukraine变成棋手了,欧洲反而变成棋子了。”
老约翰·摩根语气中充满了对欧洲的不屑一顾。
他接着说道:“教授,我觉得你想的太多,这是政治家需要思考的。
华盛顿很清楚燕京的算盘,燕京也很清楚华盛顿的算盘。
大T和驴党那帮人可不一样,他甚至和象党的之前那帮人都不一样。
他只想在这个任期内为他的家族积攒足够的资本,无论是政治资本还是金融资本,至于消耗阿美莉卡过去积累下来的信誉,他毫不在乎。
我过去会觉得我们这么对待他们,他们还会愿意做豪猪?世界上恐怕没有这样的地方吧。
哪怕是俄国,我们能坑他们一次、两次,但是没有第三次了,第三次,俄国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阿美莉卡的怀抱。
但那个地区,我们过去出卖过他们,现在又采取这样的手段收割他们,他们还心甘情愿,觉得是不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猪只有瘦下来再长满刺才足够有杀伤力。
我之前以为白宫的官僚们放弃了他们,现在看来,是我不够了解,他们似乎被打下了思想钢印,阿美莉卡在那个地区成为了一种信仰。”
老约翰·摩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之宝,世界上还能有让老美予取予求的地方?这也太完美了吧。
在老约翰·摩根和林燃的“合作”下,局势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四月,在华尔街金融资本的精确操纵下,台股和债市持续下跌。
台积电的股价虽然有所反弹,但整体半导体产业链的相关股票却一路走低,恐慌情绪在市场蔓延。
4v方面一边安抚民众,一边紧急寻求对策,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困境。
进入五月,老摩根的收割行动愈发凶猛。
他命令旗下基金持续做空与当地经济关联性强的产业,包括航运、电子零配件和旅游业。
迭加关说进一步的影响,全球地区普加关说,4v加的要比他们产业的直接竞争对手霓虹和高丽更高,导致做空浪潮愈发汹涌。
最重要的是,整个地区从企业到个人,都失去了对经济的信心,认为他们的经济完蛋了。
老约翰·摩根的行动虽然看似不致命,但每次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在其经济的动脉上切割放血。
每次当局试图通过释放利好消息来稳定市场,但消息发布后,空头力量便会立即反扑,让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六月的东京,霓虹金融大臣加藤胜信和老约翰·摩根在一家私密的会所里见面,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谈论着这次的合作。
没错,阿美莉卡养父一顿毒打,霓虹大哥哥也在这其中有分一杯羹。
“摩根先生,你这次的手法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加藤胜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中带着敬佩,这个老家伙根据阿美莉卡游说机构的消息不是已经养老多年,怎么重新出山手段还是如此凌厉直接。
加藤胜信内心更多的是担忧,你能这么干,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这么对我们干呢?难不成看霓虹被养肥了,又要来一次广场协定?
老摩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大臣,这不过是金融市场正常的波动罢了,我们遵循的是市场规律,他们的经济基本面有些问题,我们只是提前看到了风险。”
“风险?摩根先生,你心里很清楚,那不是风险,那是你亲手制造的。”加藤胜信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短短两个月,他们的股市蒸发了超过百分之二十的市值,许多优质企业都成了你们的囊中之物,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有所准备,霓虹企业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所以你更应该感谢我。”老摩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自得。“我们是在帮霓虹清理风险,让你们能够更安全地投资。
而且,我们还让豪猪变得更豪猪了,不是吗?他们现在更依赖于阿美莉卡,也更愿意掏钱购买武器了。”
加藤胜信没有接话,他深知老摩根的言外之意。
阿美莉卡金融资本在4v的收割,使得他们更加急于向华盛顿表忠心,也更愿意阿美莉卡的战略部署,其中包括购买更多的武器。
做空是一轮放血,拿税收来买武器是另外一轮放血,然后正在进行当中的关说谈判是第三轮放血,强迫对方花真金白银去阿美莉卡投资则是第四轮。
四轮放血下来,什么国家也撑不住啊。
加藤胜信觉得老美这次的手段实在太毒辣了,这可比当年逼迫霓虹签广场协议狠多了,他实在想不到,对方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华盛顿方面,更重要的是,这背后还隐隐约约有燕京的影子,这更加让霓虹方面惊慌不已。
如果华盛顿和燕京谈好,下一个收割目标是霓虹怎么办?霓虹能抗住吗?恐怕百分百不能。
总统知道通过关说掌握自己前所未有的权柄,同样的,老约翰·摩根这位东亚事务特别助理,借助着自己摩根和亚当斯的背景、华国若隐若现的影子,也成为了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东亚事务特别助理,干个四年,他在东京的地位不会比麦克阿瑟弱多少。
上行下效总是来的很快。
阿美莉卡的行为对于霓虹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阿美莉卡在东亚的影响力得到了加强,坏处是,霓虹自身在4v的影响力正在被削弱。
“摩根先生,我们都知道,这次的行动是得到了白宫的默许。”金融大臣直言不讳地说道。“但你真的认为,这种以牺牲盟友为代价的交易,是可持续的吗?今天你们可以对他们予取予求,明天呢?如果你们需要霓虹的汽车制造业,你们会怎么做?是继续与华国合作,还是直接对我们动手?”
老摩根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金融大臣。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这次行动的本质:这不仅仅是一次金融收割,更是一次地缘政治的战略布局。
“加藤,你多虑了。”老摩根的声音变得低沉。“我们是盟友,我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我们共同的未来,霓虹远比他们更加重要。”
加藤胜信没有回应,他知道老摩根的话,既是承诺,也是威胁。
加藤胜信感觉自己正面临着自上任以来最复杂的国际关系挑战之一,过去的大臣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啊。
这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同事,谈判代表赤泽亮正在和贝森特谈判过程中,大T居然亲自跑到谈判会议室来,直接赤裸裸说我要什么什么,你要给我什么什么。
过去哪遇到过这场面。
加藤胜信觉得这百年一遇的特殊情况被自己给碰到了,真是倒霉。
“加藤,正如我所说,白宫的策略是确保我们共同的未来。”老摩根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霓虹还需与成为我们和华国之间的一个桥梁,一个技术交换的桥梁。”
加藤胜信端坐着,双手交握,他感觉戏肉要来了。
阿美莉卡对4v予取予求,总不可能对霓虹毫无要求吧?
这位史无前例贪婪的东亚助理,到底要开什么条件?
“我们已经和白宫以及我们的半导体企业进行了充分沟通。
允许霓虹向华国出口半导体技术,主要集中在几个非核心但对华国来说算重要的领域。”
老摩根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列举:
“成熟制程芯片的设备与材料,这指的是28纳米及以上制程的半导体生产设备,例如用于光刻、蚀刻和沉积的旧型号机台,这些技术虽然对华国来说是进步,但与台积电最先进的3纳米甚至2纳米制程相比,已经落后了一代甚至两代。
部分先进封装技术,在芯片制造的后端,我们同意允许霓虹企业向华国提供部分先进封装技术,这些技术可以提高芯片的性能,但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芯片的集成度和算力。
非尖端芯片设计软件,我们将放松对某些EDA软件的出口管制,但只限于用于非尖端制程芯片的设计,例如物联网、汽车电子等领域,最先进的EDA工具,尤其是用于7纳米以下制程的软件,仍将处于严格封锁状态。
半导体生产线的自动化与检测技术方面允许霓虹向华国提供用于生产线自动化和质量检测的非核心技术,这些技术可以帮助他们提高生产效率,但无法突破核心技术瓶颈。
最后是少数半导体材料,允许霓虹向华国出口某些非核心半导体材料,例如用于通信设备和部分工业应用的特殊化合物半导体材料,这些材料可以帮助华国在一些特定领域实现自给自足,但它们在高性能计算和人工智能芯片中并非关键。
“这些技术,”老摩根总结道,“可以帮助华国在一些非关键领域实现自给自足,缓解他们的部分问题,同时,这也能让霓虹企业获得巨大的利润,重新激活你们的半导体产业链。”
加藤胜信听完后,脸上出现喜色,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在利用霓虹充当中间人,向华国提供鸡肋技术,但同时这也是在给霓虹的半导体松绑。
只是他内心有些疑惑,那就是鸡肋给的太多,那就不鸡肋了。
这么多技术,一旦华国攻克了28nm光刻机,以华国的产能,其他国家的半导体还要玩吗?
你给的鸡肋这么多,足够做一顿大餐了。
他有点怀疑该不会是老约翰·摩根自作主张吧?你是华盛顿的东亚事务特别助理还是燕京的东亚事务特别助理?加藤内心满是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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