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
是隋国太平道们,在长久的安定中,无聊研究出来的产物。
而建立于前汉宣帝时期的隋国,其国祚掐指一算,也接近两百年了。
这样的年纪,
年迈者应有的问题,隋国自然不会缺少。
只是恒河平原水土的滋润,让隋国的百姓,还能有些许残渣裹腹;
隋国吸取前朝教训,对世家的分化打压,对佃户控制的放松,也让国家的根基,比起今汉,要稍稍稳固了一些。
毕竟隋太祖平,是布衣出身,对其上位最有影响的援助,来自于中原的大汉王师,还有新夏本地的太平道。
这是壮大时受到世家钳制,必须抛弃发妻,迎娶新妇来表示诚意的今汉世祖光武帝,所不能相比的。
除此之外,隋国尊道崇儒,还延续了些许墨家的教导,因此高德道长们在地方上的行动,也比在中原要自由许多。
再加上王朝中期,隋武帝的革新,实打实的帮隋国打磨去了一些附着在国家身躯上,因岁月沉淀,而生出的畸形肉瘤,恢复了一定的康健……
使得比今汉还要年长几十年的隋国,还能保养的跟今汉一样。
当然,
这也跟隋国皇帝的寿数较之今汉要长久,没什么主少国疑的事情,在政策延续方面,有最基础的保障,脱不开关系。
但以上种种,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在这近两百年的时间中,
除却与西边杞国的纷争战斗外,隋国大体保持着和平稳定的局势。
这使得新夏太平道的道长们,无法像东西两边的同道那样,在战火飞扬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新夏道长的武德,连泰西的都比不上:
毕竟后者为了更好的传道,是免不了使用六艺去吸引蛮夷的。
但道长们心中,还满是火热躁动,并没有被恒河哗哗的流水所冲熄。
总得做点什么,才能不辜负脚下的这片“道兴之地”。
不然每五年一次的道门集议,新夏道士哪来的脸去跟同行论道交手呢?
总不能提两盒椰酥,拿过去让对方“人一口”吧?
怕不是会引来泰西同道的挑战,然后被后者用宽厚的胸膛狠狠绞杀。
于是,
在发挥主观能动性,以及上帝指引之下,
新夏的道长便走上了完善经文仪轨、精研医匠、发掘自然的道路。
新夏的土地,是很广阔的。
新夏的水热,也是很充足的。
独特的地理和气候,使得这片土地上,孕育出了许多生灵与奇物。
其中一些,就连中原都未曾拥有。
而诸夏君子土生土长的中原大地,尚且有一些角落,未曾得到探索;
尚且有一些生灵,未曾得到了解。
更何况新夏这里呢?
君子们迁移到这里,扎根生长,繁衍生息,也才五百年而已,
哪里敢说对脚下的土地,已然有了足够的了解,不需要再去探索呢?
而君子们到来前,生活在这里的身毒人,也没有凭借土生土长的优势,为后来者提供额外的帮助,减轻君子们的负担。
他们更沉浸在拜神和区分他人种姓这件事上,
哦,
还有磕药。
身毒的巫师为了更好接收“神启”,加深体验感,嗑药的力度还是很猛的。
新夏的血脉自然不会如此,
但怀抱着“万物有灵,皆有药性”的想法,他们还是对脚下大地所孕育出的土石草木,进行了各种研究,入嘴砸巴下其中滋味的次数,也是不少的。
反正道长也不怕死,
吃死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为诸夏的医学献身罢了!
就是不知为何,
每当道长打算用肉身实验新发掘出来的东西的效用时,
上帝总会投来目光,并在他们耳边发出疑问:
“这干净吗?”
这样的关心,让道长们很是感动,也对新夏卫生的进步,做出了不为人知的贡献。
等确定某样东西实在没办法作为食物,也没办法做成药材后,
从上帝那里学来的剥皮压榨本性,让道长们仍旧不肯放弃,想要研发其在其他方面的用途。
不能吃,拿去做建材也好嘛!
而就在这样的探索中,
道士们发掘出了硝石的妙用——
这种从大地怀抱中凝结而成的矿物,实在是用途多样,深得道长的喜爱。
在医药上,硝石具有“破坚散积、利尿泻下、解毒消肿”的妙用。
在生活上,硝石更是能化水为冰,为烈日之下的人,提供难得的清凉。
只有人知道,
在这水热过重的新夏,硝石制冰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而在另一方面,硝石与木炭、硫磺混合之后,会在火焰的灼烧下,发生猛烈的燃烧。
如果塞在较为密封、狭小的空间内,还会引起爆炸,声音更是剧烈。
然后,
道士们就开始拿着硝石跟硫磺放烟花了。
“能火能冰,长得还甚是白净……这一定是上帝恩赐的福报!”
当塞入了火药的爆竹,
在新夏人欢庆春节之时,爆发出震撼的声响时,
还不知道自己弄出来了什么的道长,只笑呵呵的说道。
何博没有反驳,静静欣赏着这辞旧迎新的一幕。
新夏是没有冬天的,
或者说,
对比起四季分明,水热适宜的中原,新夏的冬天总是不太冷。
太阳仍旧会挂在天上释放自己的光与热,
十二月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顶多也只能让人紧紧衣襟,而不是添加更加厚实的衣物。
甚至朝廷还会趁着这段时间的清凉,进行徭役的征发,将一些事情给办了,免得拖到烈阳高照,晒得死人时才去解决,以至于损耗无辜性命。
比起会被寒风冬雪关在屋内的中原同胞,
新夏人也乐意在凉爽的冬日,还有温润的春天,展现下自己的活力,而不是拘束在家中,不能远行。
因此,
新夏的“年味”向来不如中原的多。
现在烟花爆竹加入到了迎春的环节里,伴随着从未见过这种新鲜玩意儿的民众,纷纷对之发出惊叹的声音,
氛围才更向着祖宗的传统靠拢。
但若说将火药开发出另外的,更猛烈更凶猛的功能,
那还得等到赵裕的出现。
这家伙从小就很有活力,也很有想法:
其他小孩拿着大人从隋国重金引进的爆竹不敢乱来,乖乖的按照说明,将之摆放在较为开阔的地方点火时,
四五岁的赵裕,已经无师自通了拿爆竹炸厕所、炸泥坑、炸狗子饭盆的技能。
老赵家的厕所在新春当日,便物理上的上了天,
没有伤到人,却把长辈们吓一大跳的幼年宋太祖,在事发后,自然没能逃过大人的毒打。
屁股肿的,
还需要何博拿着特效药膏上门探望,才使得赵裕趴在床上的时日缩短。
但大人狠辣的毒手,并没有阻止赵裕在开拓火药用途一事上的探索。
他仍然企图随地大小炸。
若当年赵胜夫妇,没有及时做出搬迁西海,再兴家业的决定,
赵裕便会假意向着那位图谋赵氏家财的官员服软,然后拿着自己搜集来的火药,埋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让其知道什么叫做崩坏官道。
当然,
那时火药的威力,还无法置人于死地。
但其轰然的声响,足够惊吓拉车的马匹,护卫的侍从,让同样埋伏在一旁的赵裕,找到补刀的机会。
等到了西海,
做了一方的主宰,赵裕更是有条件,将自己的爱好发扬光大。
因此,
当中原的学者到达宋国时,
火药真正的威力,已经得到显露。
它从新夏诞生,
从西海开始撼动世界。
而使者们想尽办法,将之带回中原,也有着类似那些喜欢爆竹的孩童的想法:
当爆竹的声音响起,
当火花绽放在暗淡的空中,
一切应当像过年那样,
驱逐掉腐烂的旧日,
拥抱起美好的未来。
“就是赵承业不是很开心。”
见证大汉太学中,那些悄咪咪搓火药,企图调试配方,令人发挥更大威力的学者,
何博摇晃着脑袋,说起了刚刚死去不久的大宋太宗。
这位后继之君苦于父亲的长寿,年过四十才得以登基,继位后又忙于恢复生产、定下用于选拔人才的科举之制、编修典籍等等大事,
故而只做了十年的帝王。
但他的功绩还是很卓著的。
宋国在他兢兢业业的治理下,站在太祖赵裕奠定的基础上,得以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加上他所选择的继位人,曾经得到祖父赵裕的称赞,被视为“好圣孙”,
热爱暗中偷窥的死鬼们,也认可其人的能力与智慧,
想来宋君的贤明,可以延续三代之久。
西海的繁荣,在能凭借这样的传承得到延续,甚至到达超越西秦的程度。
因此,
当五十多岁的赵承业去世时,
他没有为自己在位的时间短暂,而感到难过不舍,
只嘱咐了儿子进一步巩固科举之制,光大格物,增补西海在物产水土上的不足后,便安然离去,享受起了死后,凭借治理西海有功,得到的上帝优待。
直到他听说火药机密,被中原使者窃取的消息。
即便在众国使者面前,显摆了一番火药的威力,
但宋国君臣,岂是愚钝自大之人?
对火药的配方,必然捂得紧紧的,就像当年的丝蚕一样——
丝绸,
是中原对外贸易的主要产品。
越往西边去,其价格便越是昂贵。
等贩卖到罗马国中,更是与黄金无二。
没办法,
罗马人的服饰,多是披袍的样式,
比起诸夏君子的装扮,要“飘然”许多,
风动之下,流光溢彩的丝绸,自然会惹得他们心动不已,为之痴狂。
如此,
为了更好的挣钱,更多的挣钱,
丝蚕的奥秘,便被中原严格控制了起来。
虽说新夏也有丝绸产出,
但其水土并不适宜培育大量的丝蚕,丝绸自产自销都不够,可舍不得拿出去贩卖。
西海后面依靠着与新夏的关系,也引进了一批丝蚕,还驯化了一批柞蚕,用来纺织丝绸,
只是水土一变,连带着蚕虫也发生了变化,吐出来的丝较之中原、新夏的,要粗壮一些,纺织而成的绸缎,也不如后者的轻柔灵动。
总而言之,
对中原的丝绸出口,根本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西海人后续也没有多大遗憾,只拿着手里的次等绸缎,赚着罗马人的钱。
同样的,
即便两国相邻,
西海人也死死捂着养蚕缫丝的秘密,不允许罗马窥探,生怕坏了财路。
而赚钱的丝绸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可以强国兴业的火药了。
前者利益只跟钱财挂钩,
诸夏同胞之间,倒也没必要因着养蚕这项老祖宗传下的手艺,日夜提防,互相仇视。
但后者,
却足以引起兄弟阋墙。
汉隋宋三大国,
谁不想当最强大最尊贵的“天子”,将自己的国家,升格为“中央之国”呢?
中原、新夏、西海这占据了大半大陆的土地,
难道就不能像始皇帝横扫六合那样,得到真正的统一吗?
火药,
就是实现雄主伟业的有力武器!
“结果他们趁着我病重,各处忙于国事的交接,对其他方面放松了管控,将火药的配方给偷走了!”
“你们汉人真是不要脸!”
阴间,
宋太宗赵承业,正堵在汉顺帝阴宅的门口,放声大骂。
顺帝自觉理亏,认为是自己派人去了西海,方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窝在家里不吱声,捂着耳朵睡大觉。
今汉另外的先帝也绕着走,只在心里偷偷的为“火药传入中原”笑出声。
不过,
路过的前汉先帝却是张口反驳了一句:
“火药源于新夏,他们那儿的人都没说什么,你激动成这样做甚?”
“再者说,你身上也有刘氏的血脉,论说关系,还是刘保的长辈,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
宋太宗就说,“你妻子若是跟人跑了,难道你不激动生气吗?”
火药,
那可是比妻子还要珍贵,还要重要的东西!
“不生气啊!”
武帝想起陈阿娇被自己放生到长门宫后,暗地里养的一堆俊男美女,只潇洒一笑。
“我也不生气!”
汉太祖想起妻子吕雉跟审食其的关系,也潇洒的摆了摆手。
宋太宗被他们气的仰倒。
一心多用,看遍阴阳的上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被大汉火药迸发的声音掩盖下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与此同时,
东方,
收取了辽东慕容氏大量财宝的梁冀,批准了他们立国称王的请求。
陷入内乱多年的东瀛齐国,再度派遣使者来到中原,请求天子派兵,帮助齐王平定国中叛乱。
缩在南洋角落里的吴国,则是凭借着自己的弱小无能,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
中南之地的越国,也因为向楚国这位前辈学习了太多东西,陷入了各地封君挑衅王室的尴尬境遇中。
西方,
继宋国第二任皇帝去世后,
罗马那位晚年登基,一直超长待机到天子刘志继位的奥古斯都,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北边泰西诸国的君主,也在相近的时间,多有逝去。
许多国家的生与死,
便在建和的初年交织起来。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对此,
何博只深深吸了口火药爆炸后的味道,咳嗽了一声,轻轻发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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