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进不去的。”
听过季离的计划后，茫然骑士讽刺般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除非收你进入皇家收容所的人是贝朗特·路德维希，圣马丁博物馆馆主，金库的执掌者。
否则，就算你能够进入圣马丁博物馆，也无法进入圣马丁金库。
区区种子新人的身份根本无法进入金库，那里是灵薄狱，是阿瓦隆禁区地块，被破碎白环和贝朗特的令咒笼罩。
偷抢骗无法获得许可，强行进入只会惊动整个伯明翰，我想不到你有任何能够进入其中的可行性。”
季离抬眼：
“那如果我进去了呢？”
“没有那样的如果。而且圣根郡目前有两个处于活跃状态的红猎人，一个是血月使者朱诺，是整个白岛承载令咒最多的人之灵个体。
还有一个是牧羊犬，手下掌控着一支死徒躯壳组成的大军。
一旦你暴露，就算我们能够拖住两个官方冥照，也还有一个馆主在里面。
等待你的是瓮中捉鳖，死无葬身之地……”
“牧羊犬已经死了。”
沉默，而后墓碑噗嗤一笑。
融泥骑士：“你说什么？”
茫然骑士：“给我他的人格遗物。”
季离掏出一个小瓶子随手一弹：
“没有人格遗物，还剩点儿渣滓，将就着看吧。”
茫然骑士将其拿起，一番仔细端详后收入怀里：
“我需要回报塔内，验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后顿了顿道：
“若你能杀死牧羊犬，这证明你有一定程度上正面应对馆主的能力，我认可，但这和渗透圣马丁金库来说是两码事……”
墓碑笑道：“快得了吧，僵尸脸。我可没忘记几年前你被牧羊犬捻得到处跑的模样……”
“那是我中计了，牧羊犬并不强大，他只是个弱小的棋手。”
“也就是说，奥丁是更强的棋手？”
茫然骑士不说话了。
面对墓碑若有若无传递而来的戏谑情绪，他重新开口：
“我会拭目以待的。”
他抬起手来，有无边呓语涌流而来：
“不送……”
“等等。”
墓碑手掌一抬，整个翻转扭曲的空间骤停：
“一枚时域碎片。”
茫然骑士盯着墓碑，没说话。
后者追加道：
“第二席的悬赏。”
他沉默数息，上下打量着季离，突然插入胸口，竟掏出一枚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急速干瘪，化作昏红闪耀的灵质物体，随手抛给了季离：
“这个先抵给你，等我确定了真实性，再把属于你的时域碎片……亲手给你。”
墓碑这才松手，两人周遭的环境迅速扭曲，化作美术馆昏暗的街道——
“它具备我的力量，但只能使用两次……哼，小心用吧。”
季离摊开手，看到一小片带着颜料的画布，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样，有浓郁的死徒气息正在急速收敛，很快就变得像是一片普通的碎画布。
经过飞升协议的信息，该物品为安息物【茫然画布】，具备完美等级的灵魂质量。
其特性是能够将物体打入二维世界之中，可以是碎画布中的世界。
也可以是任意现实中存在的二维平面，例如桌面和墙体等。
前一种方式最多只能用两次，该画布的灵质就会消耗殆尽，后一种方式可以用十次。
“收着吧，作为茫然骑士的本源力量，还算是不错的东西，想必他也考虑到你潜入行动的需求。”墓碑道。
没错，它可以将季离自身打入一片二维平面之中，达成非常巧妙的潜入效果。
也能将人和自己拉入二维平面，再通过画布掌控这片空间的方式为自身提供主场优势。
又或者，直接将稍弱一些，但又不好对付的一大片敌人拉入二维空间，再将那片二维空间摧毁，以此达到极快的歼灭战术。
但是季离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东西：
“他俩可看不惯我。”
“你是污痕骑士感兴趣的人，而且这次任务很重，就算是要使绊子也不会在这上面。”
“不用劝我，我自有打算。”
“行……换个地方说话？”
片刻后，巨大的环形建筑之顶出现了两人的身影。
“听到哀嚎了么？”
面对墓碑冷不丁的话，季离瞥了它一眼：
“你吸嗨了？”
墓碑：“……”
它走到了巨大的天台边缘：
“在我们脚下的，是曾经世界最为血腥的斗牛场之一，在LV的旗舰店底下曾挖出过600具牛骨。
失业青年无家可归，不想去贫民窟，只能在斗牛场的曲面凹槽，被媒体称为‘人形苔藓’……
毫不夸张地说，这地方脚下汇聚的负面灵质不比贫民窟少。通过血肉扳机，你时刻都能听到那些失意者的惨叫声。”
季离歪头：“我以为我们是来谈谈后续合作的。”
墓碑扭头，面甲在伯明翰夜景下熠熠生辉：
“当然，但你应该在寻求更高的晋升了？”
“没错，‘九灭’的理论我已经看过了。”
“全称是【生灵九灭】，人之灵追求至高境界的灵魂心理学方法论。”
它抖了抖身后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灵质的本质是情绪，无论正负。完全体死徒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吸收更加极端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浮于表面，不仅限于形式与人之灵的行为，而是将扎根在人之灵心底的欲望挖出来，细细咀嚼，咽下肚子。”
“如果说冥照阶段的人之灵是通过灭除九种自己的劣根性，来追求所谓的神性，那么完全体死徒就是在追寻更深层的堕落之欲。
一层层，一轮轮，不断向下挖掘，直到达到最核心，烙印最深层的欲望。
人之灵为了更好地研究我们，将其称为【堕落九欲】，每一轮都能为我们带来新的欲望之力。”
把我带到这儿来科普？
季离挑眉：
“那么，转轮呢？转轮在这个过程中又意味着什么？”
墓碑道：“力量的上限，堕落的下限。”
“你我都是转轮者，诚然，转轮的确能够在记忆完全苏醒的那一刻迭加力量，但那只是表象。
本质上，转轮是为了更深层次的堕落，更加接近完全体的下一轮进化。
短短的一百年并不足以让任何生灵或者死灵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深刻的认识，所以才要进入转轮之道，人之灵的话，叫作涅槃。”
转轮的目的，是为了“九欲”……季离听明白了。
“那么，通天塔第一人，首席污痕骑士又是什么水平？”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烙印了第九道堕落之痕。”
“那就是悖论了？”
“死徒里叫作‘咒缚者’。”
墓碑回过身来：
“接下来，我告诉你该如何铭刻堕落之痕……”
……
冥照的人之灵晋升，在于灭除九种自身劣性，追求神性，成就悖论。
这需要在常年累月的修行中逐渐挖掘，或者说诱出自我劣性，再通过仪式直面自我，挑战自身的人格阴影，彻底清除人性的负面。
墓碑手中拥有的一种九灭仪式名为“心魇梦境”，是它曾经杀死过一名冥照不朽者得来的。
旨在将自我劣性化作一个具备极强侵害性的人格实体，在梦境中诱出，并将其击杀。
其他的九灭仪式多种多样，虽然不同，但也万变不离其宗，就是通过否定自我的方式，来达到自身人格的进一步升华。
从灵魂心理学角度出发，这个过程对已经完成人格圆满的不朽者来说，本质上是一种破坏，会动摇三位一体的根基。
一旦出现差错，轻则影响对自身存在的正确认知，灵核碎裂，灵光陨灭，变成灵肉半残之躯。
重则人格扭曲，倒反天罡直接堕落，被腐化变成死徒。
等到成功完成九次破坏和升华，就能够成就悖论。
而死徒的话，则是挖掘自身欲望，铭刻堕落之痕。
和九灭不同的地方在于，九灭是九种劣性，堕落之痕则是九层。
从最浅薄的欲望，逐渐深入，一步步揭开表象，进一步沉沦。
落实到方法则有两种：
第一种，播撒自身欲望，让一股巨大的人之灵集群堕落，构建一个影响力足以动摇三层维度稳定性的堕落之地。
现在季离也知道了，黑日府的那座鬼城“濑口”，就是这样的杰作。
死徒和恶异对人之灵的腐化，本质上是通过自身的死徒灵质，来撬动人之灵心底的自身负面情绪。
而播撒自身欲望，则是要构建环境，将环境中的整个人之灵集群被这名死徒的欲望感染而腐化堕落，这是本质区别，难度也不尽相同。
第二种则更直白，也更抽象：挖掘自我欲望的更深层次。
例如连环杀手的杀戮欲望，他的快感是在杀人的那一刻产生的，还是在杀人后，看到他的家人痛哭流涕，或者为新闻播报上看着自己的杰作骄傲时产生的？
即便都是杀戮欲的结果，每一种却都对应着完全不同的深层次欲望。
杀人的快感，只是为了满足屠戮的欲望。
欣赏自己的杀戮引发的结果，是满足凌驾于秩序的欲望。
这世间没有纯粹的邪恶，这到底是一种傲慢，还是追求杀人快感的暴食。
如果是傲慢，这种傲慢为何而生。
若是暴食，又真的只是为杀而杀吗。
归根结底，其法则就是：
探究欲望的根源，并不断接近它，了解它，彻底沉沦到最核心，最底层的欲望之中。
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沉迷杀人这个行为，沉迷杀戮欲望。
但他发现其实不是，他是在沉迷于对规则的凌驾。
而后他发现，这种对规则的凌驾，源于他对规则的傲慢和不满。
欲望如洋葱般剥开，每一层都是更强大的欲望之力。
转轮的目的，则是为了更加接近自身欲望的核心，通过一轮又一轮的漫长旅途，达成最后的沉沦。
最终烙印出完整的欲望之痕，就能够成为强大的欲望集合体：
咒缚者。
这和安息物中的被缚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放下手中的兽皮书，季离仔细斟酌。
这就是墓碑给他的“心魇”仪式手记，这东西有个好处，它的仪式能够适配人之灵的九灭和死徒的九欲，算是一种二者通用的仪式书，也意味着什么难用。
而距离他研读这玩意儿已经有一会儿了：
“完全完美冥照，对于人之灵来说，完全就是完成灭除九性的过程，完美就是将每一劣性都完美灭除。
对应死徒的话，就是完美理解自身每一层的欲望，完美烙印在灵魂之中……那癫婆可真是完美到一种极致了。”
作为人之灵和死徒双重存在的季离，似乎可以选择二者皆修。
他收拢思维，瞬间入梦——
虽然很久没用过了，但他在新罗时就收集了操控梦境的能力，当初还是因为这个能力才遇见了车灿浩那小子，所以这心魇仪式的第一步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入梦后的空间是一片无边灰白，因为季离没有为梦境呈现任何东西。
下一步就是遵循心魇仪式中的步骤，诱出自我劣性了。
根据上面的记载，这个过程一般需要数月到数年不等。
因为这种行为的本质是从灵魂层面否定自我……
季离正思索着，发觉眼前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一根粉嫩嫩的触手。
这么快就诱出来了？
季离正眉头一皱，向前探去，那触手骤然加速，以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缠在了手腕上。
他顷刻将其挣断，但不知何处窜来的更多触手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包裹，猛然拉入未知虚空。
眼前的一切隧道般变幻，他被拖入了一处满是粘液的血肉腔室之中，像是在什么生物的体内。
四处的血肉粉嫩至极，晶莹剔透，光照明亮，挂着润泽的粘液。
在那腔壁的表面还有一个个柔软的大肉芽在蠕动，传来无边呓语，不断有热风像呼吸一样吹拂而来。
眼前的一切诡异至极，但季离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心情愉悦，甚至有些享受那些甜蜜的热风。
这应该就是我的某个欲望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诱出来了？
季离迈步前进，他总觉得四周的那些呓语有些耳熟，而且奇怪。
索性走向那巨大的腔壁，声音应该就是那些肉芽中发出的。
但他靠近一瞧，那哪里是什么肉芽，根本就是一条条白花花的人——
而且是女人。
她们的身体一半被吸入腔壁，一半露在外面。
有上半身的，也有下半身的。
上半身胸口挺翘，容貌美艳，留着各色发型，却都是肉芽长出的。
下半身的则玉腿修长，丰满得各有风貌。
而那些呓语，则是这密密麻麻的莺莺燕燕传来的。
那每一条人体都在发出销魂骨蚀的婀娜之音邀请他上前：
“我他妈还真没玩儿过这么猎奇的，所以你们就是……我的涩欲？”
——
PS：回家安顿好了，稍微存了下稿子，今天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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