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魏奥底南区的,为了避开风波,和莉迪亚分别后,他便随便找了个地方阅读孔里奥奈送来的文件。
在阅读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些历史痕迹,足以让他把这位女性先祖文特拉和当初梦到的那位拆铁轨的狼人祖先联系起来。
她生活的时代离现在大概有一百多年,但透露出的一个预言却与当下的克雷顿息息相关。
“两狼一藏一伪,但它们的子嗣必会重新掌握血统中的力量。”
“伪指代狼人没能继承狼血的后代。”
“我的母亲身体非常健康,她应该是文特拉的后裔,一脉相承的封印者,但我的父亲身体非常虚弱,竟也是狼人的后裔?!”
克雷顿回忆贝略家族的历史,其中确有疑点。
比如和孔里奥奈类似,家族中也有一致的对黑色头发的偏爱,择偶时总是以曼西斯裔优先——即使是乌伦,翠缇丝是用了其他方式打动了他的心,
又比如说,贝略家族其实某位曼西斯公爵的后人。
这听起来很了不得,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其实不怎么当回事。
有句谚语叫“多恩的妓女,曼西斯的公爵”,就是讥讽曼西斯的公爵家族更替频繁,不能长久支撑,在曼西斯上至宫廷下至民间,谋杀、决斗还有性病都非常盛行,许多公爵家族从跻身贵族开始不到五十年就要消失,贝略家族的公爵祖先只是牺牲者中比较寻常的一个。
只是普普通通的被宫廷仇敌打败,然后整个大家族被杀到寥寥几人流落四散。
如果预言为真,那么大概率就像孔里奥奈一样,贝略家族那位当上公爵的先祖正是受到国王器重的狼人。
当然,这并不绝对,也有可能这位公爵先祖是人,是后来者带入了狼血。
无论如何,克雷顿没有震惊,反而感到淡淡的温暖。
尽管他一向不喜欢命运的说法,但这个预言还是宽慰了他。
他从来没有变成怪物,成为狼人也不是因为意外,父母的祖先都是狼人,所以他也该是。现在他只是回到了自己应该回到的位置,而死后,他也将与他的先祖一道,没有隔阂地前往狼人的死后世界。
在这洋溢的幸福中,太阳升了起来,而他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南区。
然后就得知了约瑟私自干了什么。
跑到巴斯贝大楼里窃听了一下午,亏这小子干得出来!
约瑟无辜的看过来,眼神让克雷顿想起了唐娜和克拉拉:“现在的小孩一点也不正常,一个个胆子比野猪还大!”
他伸出大手,把男孩的头脸搓得通红以作惩戒。
约瑟在他的手里如一颗风中向日葵那样摇摆,没有丝毫挣扎,脸上还有灿烂的笑容,让克雷顿一时失语,下意识地没有提及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也许让他过一阵好日子再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而此刻,这孩子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
巴斯贝家族的人继续在火车站附近找银子,其中有许多超凡者,这支力量在昨晚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离开,还有一批接受雇佣的虎克侦探要来魏奥底。
本地的军营长官则送了一批士兵出城,敷衍自己的金主菲戈·赫顿,不可能再搅动局势。
教会则因为内部对暗裔的态度有分歧,以至于闹出了流血事件,圣职们在等待大主教裁定之前无法介入到争斗中去。
其中教会的动向尤其被克雷顿关注。
在诺里斯要看的“风”中,教会这一股绝不能忽视。
三相唯一会是如今的教会主流,但其中亦有分裂的迹象,随着暗月降临,越来越多难以控制自身的暗裔出现,以及秘密结社和恶魔崇拜者的势力昌盛,与他们相对的代表太阳威能的红光会必然壮大。
壮大的红光信徒对教会的整体决策影响也会越来越大,与守旧者的分歧不可避免。
在冲突较弱的城市,这种变化难以察觉,但改变的趋势不会扭转。至少在魏奥底,克雷顿可以借助魏奥底大主教对流血事件的裁决结果窥见未来的一斑。
不过此事被教会视作丑闻,大概率不会对公众宣布结果。
克雷顿点了几份报纸,心中决定晚些时候再去拜访汤姆神父。
今天的早报上记录的是昨天白天时的事,按照报社的效率,记录昨晚战斗的新闻大概要午间才会出,不过克雷顿买的这几家报纸上也不是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有人估算了“河边惨事”造成的损失,这一次袭击者未知的可怕恶性事件至少造成了二百万镑的巨额损失,随着大量工厂停工,有约一千七百人因此失业。
这一千七百个工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一千七百个家庭因此失去了主要收入来源。
到四月,这座城市大约会多出五百个流浪汉,三百个无证妓女和两千个流浪儿。
因为孔里奥奈的一次进攻造成的波动,众多的熟练工人和他们的家人从城市的资产变成城市的负债,而他们还不知道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因为报纸上没有写。
被友爱会控制的本地报纸对伯达拉比克的所有报导仅限于一些故意扭曲过的政治言论,底下还有评论家故作轻松的讥讽和解析,给人感觉似乎市政府和乡镇政府的矛盾还停留在口舌之争,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河边惨事的始作俑者是孔里奥奈家族。
要么挑选菜单,要么登上菜单,克雷顿心想。
一些在本地颇有名望的青年企业家也因为这次袭击造成的损失而失去一切,他们不得不变卖产业填补负债,他们名下的工厂都停止运作,接受专业人士的估价,等这个流程结束,工厂包括机器和生产线都会被整个抛售出去。
但本地富人受到重创的不止有他们,指望友爱会将这些资产全部接收是不太可能的事。
大家都没有多余的钱,而工厂里的生产机器又无法短时间内创造利润,它们只能空置,等待经济回暖,或者有外来的富商愿意收购它们,取代它们原来主人的位置——而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就业岗位的缺失会导致工会为工人争取利益的能力下降,而工会与工会之间的竞争力度加剧,伴随工人之间的种族歧视、国别歧视和信仰歧视,恶性暴力事件只会越来越多,严重影响公众安全。且随着工会对施加暴力的能力需求增加,秘密结社和邪教的势力将进一步膨胀。
西区和南区最后说不定也会变成北区的模样。
经济低迷会是魏奥底今年的标签,无论最后谁取得这座城市的最终控制权,这座城市身上的疮疤都不会一夜之间痊愈。
即使魏奥底不是克雷顿的家乡,他也不禁为它感到悲伤。
诺里斯将魏奥底当做试验场的时候是否有考虑到这样的结果呢?
克雷顿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他想他是知道的,但他仍然这么做了,因为“无论多高尚的目的都会引发流血牺牲”,所以诺里斯不在乎,他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早已麻木。
但诺里斯承诺的“战争之后的魏奥底会比现在更好”,克雷顿属实无法理解。
在经济的领域,这一点已经不可能发生,唯有政治因素可能有所改变。
可克雷顿想不到其中的运行逻辑。
他看着报纸,一边思考,直到朱利尔斯找上门来。
“你果然在这里。”进门后,男巫松了口气,抬手把帽子往上提了提,露出绿色的眉毛,有了眉毛,他的脸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刻薄了:“你想办的事怎么样了?”
“基本无虞。”
“所以你之前干什么去了?”他倚在墙边。
“结婚。”克雷顿只挑最重要的事说。
“你开什么玩笑?”
“严格来说,是和孔里奥奈的姑娘私下订婚。”
终于意识到克雷顿没有在说笑,男巫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你拐走了黑爪氏族的女人?!”
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比杀掉几个孔里奥奈还大!
虽然这称不上什么破坏,但只要是能让和长老会作对的人不爽,朱利尔斯就开心。
克雷顿对这种关系还是有所遗憾:“她的家人不会祝福我们,我的岳父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他应得的!”朱利尔斯说,忽然又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插在口袋里的手拨弄着针剂。“说起来,我们去巴斯贝大楼走一趟如何?我想把海泽尔干掉。”
克雷顿放下报纸,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记得你是这样一个爱冒险的人。”
“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两次神经错乱的时候。我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它对我有好处。”
克雷顿摇了摇头:“可惜我的一位朋友可能不愿意让我这么做,海泽尔在他的白名单上,我承诺不对他欣赏的人继续出手。”
朱利尔斯厌恶地皱起脸,胳膊抱在胸前:“又是你的那位友爱会的朋友?”
“是的。”
“哼,明明只是块废石,找靠山的速度却比谁都快。”
他没有责怪克雷顿,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也许克雷顿的友爱会大人物朋友未来还能帮到忙,在这个层次,没什么是不可以谈的,敌人也可以转为朋友。
只是海泽尔之前的威胁仍然让他耿耿于怀。
按照相同的逻辑,其实朱利尔斯也可以原谅海泽尔,但他就是一个记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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