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迟疑:
    “答题人——不信圣言?”
    我抓住机会,破口大骂:“圣言个屁!我信什么?那个信是啥意思?是信用么?”
    “要是信用,你这就是相当于,拿两千五百年前的合同让我签,公证处都不受理!”
    “……”
    我话音一落,空气像被按了暂停键。
    空中墨汁不再往下滴,断骨也僵在半空。
    我眼看着空中的“信”字忽然裂开一道缝,缝里透出惨白的光,像有人在里面猛地眨了下眼。
    元老贼倒吸一口凉气:“坏了,二狗这是卡BUG了!”
    下一秒,所有空中朱墨倒卷而回,空中的字迹随之一变!
    “答——‘非儒’,无效,重考!”
    紧接着,我就听见“啪”的一声,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甩袖子,也像是考官摔卷。
    叶欢抓着脑袋道:“这啥意思?他是说……不信也得考?无限补考?”
    叶欢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声冷哼:“不可理喻!”
    我直觉的心口一疼,赶紧捂住了胸口。我能摸得出来那截断骨还支在外头,像一根天线,却奇异地不再往里钻。
    我下意识看向胸口的时候,骨头一下恢复了原位,
    我再抬头的时候,四个邪儒已经不知去向,屋里就只剩下我们太平号和天可当的人了。
    我莫名其妙的道:“那几个人呢?”
    姚夜白摊手道:“被气走了!”
    “不过没走远,只是不想见你们而已。”
    “这就气走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姚夜白已经摇头道:“听好了,小子……”
    “刚才那一题,你答的是‘非儒’,所以判你‘无效’,但是没判你‘错’!”
    “知道啥叫无效吗?就是——零分,但是,不要命!”
    “邪儒的规矩,一次无效可以,两次就反噬自身。再考你一题,你还敢‘非儒’,他就得自食其果!”
    “所以,你就别想着一直非儒了?”
    我沉声道:“我能扛住几次非儒?”
    我想的是,能不能趁着这段时间忽然出手干掉对方?
    姚夜白摇头道:“那得看考你的那个大儒的心情和脾气,要是遇上个脾气差的,直接就把你干掉了。还能给你机会啊?”
    元老贼嘬着牙花子说道:“这招行不通,咱们得找个适合元争和叶欢的办法才行!”
    元老贼沉默片刻道:“这样……明天,我们先把四个邪儒送进学校,试试他们能不能夺下鬼校。”
    “如果,他们成功了。后面的事情迎刃而解。要是他们不成,我们就得另想办法。”
    老贼说的另想办法,肯定不是等到双方辨经的结果出来之后在想,那就已经晚了。
    所以,明天他把人送进鬼校之后,马上就得安排第二步,第三步,甚至是第四步行动。
    元老贼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那四位邪儒,回来的时候却是自己一个人。
    我迎上去问道:“是邪儒不肯帮忙吗?”
    元老贼摇头道:“四个邪儒说了,清晨拜访会影响学生上课,”
    “而且,他们还是告诉我,这是儒门的事情,不希望我们插手,他们会自己去鬼校。”
    叶老鬼一咧嘴道:“这特么都什么毛病?真当是咱们是请大爷啊?”
    元老贼摆手道:“儒者有自己一套标准,随他们去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位邪儒带着拜帖离开了太平号。
    元老贼道:“看样子,他们是下拜帖去了。我们先过去等着。”
    元老贼在我和叶欢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在四十四中附近的楼顶上,我们在那里可以把学校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一直等到傍晚,看不清面容的校长才带着学校里的教师出现在教学楼的台阶之前。
    校长倒背双手不言不动。二十一名教师雁阵左右,青、灰、素、玄四色袍服依次排开。
    施棋低声道:“这不是学校里的全部老师,王静安没在。”
    “也算正常!”我随口回应道:“迎接重要人物,排不上号的人自然不用出场。”
    我这话说完,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了。
    如果,王静安在学校里没有什么地位,她又凭什么特招学生,甚至招聘老师?
    我正在思忖之间。对面,四位邪儒踩着最后一缕夕照而来。
    双方相距三丈,同时止步。
    校长先抬手,五指并拢,掌心向内,儒礼中最普通的“请”式。可当他手臂抬至与肩平齐时,背后铁门“吱呀”自开半寸,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一把。门轴声嘶哑,却盖不过二十一名教师齐压半步的袍响。
    二十一人看似无意迈出的那一步,却让衣袍震出了旌旗招展的猎猎之声。
    邪儒首领亦抬手,却不是“请”,而是“让”。他双掌交错,左掌覆右拳,指节微凸,像一柄倒立的圭。掌拳相抵的一瞬,对面二十一人的衣袍,就像是被重物牵扯着垂落了下去,平整中带起了几分恭敬。
    校长目光垂落:“四位先生远道,文昌书院蓬荜生辉。”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暮鼓似的沉闷:“只是校规森严,未鸣钟不得入门,尚望见谅。”
    墨衫儒者微微一笑:“规矩者,所以范君子,亦所以待小人。吾等既非君子,亦非小人,乃亡国之残简、逸典之蠹鱼。校长若守规矩,残简愿自断一枚竹简,以代敲门之磬。”
    他话音未落,背负桐琴的邪儒忽然探指,在空弦上一划。指尖文气落地成字——“请”。
    请字落地,铁门连震三响,再次开启半寸,却终究差一线未全开。
    校长淡淡一笑,从一名老师手里接过一根青竹教鞭。侧身半步,让出门槛,却用教鞭在地上轻轻划出一道线:“既然如此,请。”
    那线细如发丝,却将夕阳切成两截,一半留在门外,一半纳入校内。
    四邪儒对视一眼,同时抬步,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阴阳,等他们停步的时候,四人已立在门槛之内。
    此时,映在校门上的残阳,就像像一枚封蜡,堵住了大门,也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我隐隐听见残阳光影里传来了校门落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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