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败家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叶老鬼抬手就要打叶欢,吓得叶欢当时就是一缩脖子。
    元老贼摇头道:“你不懂!”
    “邪儒夺书院,从来不靠武力,靠的就是学问。”
    “所以,就算书院山长手无缚鸡之力,也不需要害怕邪儒,只要你能辨经胜过对方,邪儒要么礼貌退走,继续回去苦修经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再出现。要么就是当场灰飞烟灭。”
    “作为书院山长,嘴上再怎么谦虚,心里对自己的学问也有几分自负。这份骄傲不许他们退缩。”
    “同时,击败邪儒的荣耀,足够名传儒林。这不就是儒门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么?”
    “所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他们都会应战。”
    我听到这里才有了插话的机会:“老贼,你把邪儒弄来,你确定能弄回去吗?”
    元老贼说道:“被抓住邪儒,差不多都是被关在阴间罪儒狱里。这是当年儒门特意找阴间求情,给他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即使他们被带出来,也会受到阴间限制,最起码不能让他们跑了。”
    “但是,我不知道鬼校里有多少个邪儒啊!”
    元老贼眯着眼睛道:“这样,一会儿等姚夜白把邪儒带过来,我先让你们跟他交个手,也好让你们看看邪儒的威力,想想对策。”
    “啥玩意!”叶欢差点没蹦起来:“贼爷,你开玩笑了吧?”
    叶老鬼马上一瞪眼睛:“怎么说话呢?我觉得老哥说的对!”
    “别说你们没见过邪儒。就是我们老哥俩也只是听过。邪儒说话是不是就能杀人,我们也不知道,先让你们交个手,那不是要你们命,是救你们命!懂么!”
    我也觉得老贼说的有点道理
    别看元老贼,叶老鬼上了岁数,但是,使劲算的话,他们也就是建国前出生的人。
    那时候,哪还有大儒了?就更别说是邪儒了。
    邪儒,在他们的眼里也是传说而已。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姚夜白不会没有一点防备,就把邪儒带到太平号来,再加上老贼他们都在,我和叶欢就算是输了,最多也就是吃点小亏,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试验,我得做。
    我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太平号铜环门扣被轻叩三声,节奏不疾不徐,像是在传递某种约定好的信号。
    “姚老板回来了!”叶老鬼第一个站起来,要跑过去开门。
    叶欢也想跟上去,却被我给拽了回来。
    叶老鬼乐呵呵的把姚夜白让进院子时候,我才看见她把左手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缠在腕上的四枚指尖大小的铜铃,铃身刻着模糊的 “镇” 字纹,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姚夜白就是靠着这四枚铜铃把人带回来了?
    四枚铜铃,那不是代表着来了四个人?
    姚夜白做了个 “请” 的手势之后。四个身着长衫的身影才从门外的阴影里缓步走出。
    走在最前面引路的人,脚步刻意放得极缓,每走三步就会顿一下,就像是在给身后的人留出调整步伐的时间。
    姚夜白停轻声道:“四位先生,门槛略高,小心脚下。”
    玄衣邪儒颔首,抬脚迈门来。
    四人皆是一身长衫,头戴着儒巾,巾角垂在肩侧,哪怕风从门外刮来,巾角也纹丝不动,就像是被无形之气定在了身上。
    元老贼快速整理好了衣着,迎着四人拱手作揖。
    元老贼虽然是在行礼,却把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怠慢:“在下元开山,是这太平号的掌柜。我在里间备好了雨前龙井,虽不是什么名贵茶品,却也滤过三遍,合该配先生们的谈吐。”
    玄衣人停下脚步,抬手还礼,动作不快,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合着儒家礼仪,声音却有些沉得发哑:“元掌柜客气。既承相邀,自当叨扰。”
    元老贼请四人落座之后,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四人当中,只有为首的邪儒把目光转向我和叶欢:“听闻有两位小友想见识‘经义辨真’?”
    元老贼连忙接话:“正是这两个孩子无知,想向四位先生请教一二,也好长些见识,不算真的论道。”
    对方说道:“请教不敢当。儒门论道,本就该有来有往。既是小友愿试,我等便陪衬一二。”
    “我们只算‘观礼论道’,不算交手,免得落人口实,说我等以大欺小。”
    我看得出来,他们答应跟我们交手,其实只是出于礼貌。
    骨子里是万般不情愿!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
    我和叶欢都不是修儒的人,身上半点文气都没有。在真正儒生的眼里,跟莽夫的区别不大。人家能点头同意,就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为首邪儒开口道:“两位小友要是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我站到了那人对面:“我先来吧!”
    对方只是稍稍放出了一点气势,我便不自觉绷紧了身躯。那样子,就像是刚上学的小学生,第一次见到了老师:紧张,恭敬,还有几分好奇。
    对面邪儒沉声开口道:“答题!”
    那声音像从四面八方同时砸下来,震得客厅玻璃“嗡”地一声全部炸裂。
    一行犹如书法名家写出的小楷,在我面前凭空凸出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心脏猛地一紧——完了,上周我才骗叶欢说,开了薪水,给他买五套衣服!结果,发薪水之后,我硬是用一瓶二锅头把账给抹平了。
    那算不算“无信”?
    我还没想清楚,胸口已经一凉,一根肋骨“咔”地自己掰断,顺着皮肉往上爬,像被无形的手拿去做毛笔,一笔一画地在我胸前写“伪”字。
    疼倒是不疼,就是冷,冷得牙关打颤。
    更恐怖的是——我脑袋从未有过的清醒,清醒得能听见自己骨缝摩擦的咯吱声。
    “答题时间,十息。”
    那声音像是说这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人从坟里爬出来,拿着戒尺在敲我天灵盖。
    我眼角余光看见元老贼在旁边急得直抖,嘴唇无声地颤动:“说!说你就信了!快!”
    信?
    我信个鬼!
    我都忘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从小到大的上学就是四个字“考完就忘”,到了太平号之后更不用说了,不少课本到了毕业都是新的,你跟我谈儒家?
    我念头一起,断掉的第二根肋骨忽然停住了,笔尖似的骨头尖在我心口前悬着,没往下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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