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文为丝多珐安排的房屋是一栋独门独户的院落,两层的木质结构,暖色调的风格令人有一种回到家的温暖感觉。
两个【长蛇会】的人护送着丝多珐和鲁道加、赫萝三人来到这里以后,便很有礼貌的朝着丝多珐打了招呼然后离开。房屋虽然以前没有人住过,但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所以丝多珐心情大好。
将依然被捆缚着的赫萝关到丝多珐的卧室以后,她走了出来看到了坐在客厅里正在做冥想修习的鲁道加。
鲁道加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丝多珐:“昨晚,你和赫萝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吧?”
被鲁道加这么问,丝多珐内心有点心虚,不过表面上还是浅笑着回答:“没有啊,那个女孩……很老实呢。”
鲁道加于是像舒了一口气,他叹道:“赫萝很善良,但是其实也很固执,她认定的事情,总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一点,你们两个都差不多嘛。”
丝多珐笑着回应道。
鲁道加又说道:“她是个善良的人,其实本质也不喜欢与人争斗,教会的指令虽然是绝对的,但赫萝依然拥有自己的思想,她也没有完全被神使掌控思维。可是,原本我是打算说服她的,只不过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
“为什么啊?”
丝多珐不解的问道。
看着丝多珐一脸无辜的表情,鲁道加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昨晚和你交手的那十多名辉明骑士,他们中有一个人叫做利安……是赫萝的追求者之一,那个人对赫萝总是默默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赫萝虽然曾经对我说她并不喜欢利安。但现在看来,利安的死对她影响很大,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却为利安留下了眼泪。”
“呃,这样啊……”
丝多珐一下子神色变得黯淡了下来,她想起那十几个死状凄惨的敌人,心中闪过一丝懊悔,但她捏了捏拳头,小声的说道:“——我没有想杀掉他们的本意,但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他们的目标是杀了我……为了自保,我只能杀了他们。”
鲁道加看到丝多珐的神态,立刻摆了摆手:“丝多珐,我的意思并不是指责你……你做的,其实没错,辉明骑士拥有严格的纪律,就算你这次放过他们,只要教会继续发出指令,他们必然会不断的追杀你,永无止境。”
“……谢谢你,鲁道加。”
丝多珐朝着鲁道加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她知道,如果对于赫萝而言是那么重要的人,那么,同属于辉明骑士的鲁道加,与昨晚那十几个人,想必也是朋友关系……但是,她已经把那些人全部杀死了。
现在,她总算理解了,赫萝眼中对自己的仇恨为什么那么深,为什么与最早遇到的那两次完全不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丝多珐于是立刻返回卧室:“我再去找她谈谈。”
鲁道加像起身来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继续冥想。
卧室内,此时已经脱下了外面那一层灰色斗篷的赫萝端坐在沙发上,她的双手双脚依然被紧缚着,可惜她无力挣脱黄金绳。当丝多珐进入卧室以后,她的眼眸稍微转动了一下,用无限怨毒的眼光看着丝多珐。
丝多珐直视着赫萝那一道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她走到了赫萝面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发上的赫萝:“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赫萝蹙了蹙眉,但眸光里的仇恨不减。
“那个人叫利安吗?被我杀掉的其中一个辉明骑士?”
丝多珐一说完,赫萝惊讶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她幽怨的开口道:“……鲁道加前辈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不错,是鲁道加告诉我的,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光里充满了仇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杀了你的家人一样……嗯,现在看来,我的确是杀了你的家人。”
虽然卖了鲁道加这个队友多少有点不厚道,但丝多珐说完,还是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种种关系……”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赫萝冷冷的觑着丝多珐:“你这个魔女杀人如麻,什么时候还会考虑过被你杀掉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
“杀人如麻……嗯。”
丝多珐用她白皙修长的指间轻轻的触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轻轻点头:“不错,到目前为止,我的确是杀了不少人了……”
真是如同做梦啊,还在那边世界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动手杀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尊重生命,哪怕是你们那些圣教国,意图杀了我的人。”
丝多珐看着赫萝,眼中飘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们一个个如同苍蝇一样烦人……我问你啊,我有主动来招惹你们,来伤害你们吗?”
她弯下腰,两只手捧起了赫萝的脸,两个少女的脸颊此时几乎贴在了一起,丝多珐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尖利了起来:“我只想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难道说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凭什么,当你们圣教国不断的派出刺客来杀我的时候,难道要我乖乖的把自己的头颅献上?当你和你那些伙伴们追杀着我,满口说着这是神使的旨意时,我会说一句好的,我明白了,然后就任由你们宰了我吗?”
赫萝蹙紧了眉头,丝多珐的双手很用力,她动了动脑袋,脸颊依然被她固定着,不能挣脱。
“就算是你们要杀一条狗,那狗也知道逃命吧?难道老子……不,老娘连狗都不如吗?混账玩意,你只知道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的头上……但是,你的男人会死,说白了,他不来招惹我,不来攻击我的话,我会理会他吗?还不都是神使搞出来的鬼!你不知道怨恨神使,反而怪我这个只想着自保的人,你******算是什么圣教国的信徒?助人呢,仁爱呢?去哪儿了,混账!”
丝多珐这一番粗鲁的言语一下子吼得赫萝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瞪着她,赫萝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正如鲁道加曾经说过的,这个女孩……她只想活下去而已,她没有主动攻击别人,可是,教会的指令,是要杀了她……这的确不同于以往的所有任务。以前面对的敌人,大都是恶人,他们有的人或是迫于生活,或是自己输给了内心的邪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于是,教会派出真知骑士去惩治他们……但是,这个女孩,惟独这个叫做丝多珐。米格罗姆的女子,神使的旨意是,她的存在就是错误,她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事实上,她在这之前并没有做过任何被教会划分为邪恶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让她活下去?为什么,她的存在都不被允许?
赫萝一时间,仿佛有些理解鲁道加前辈的做法……但是,她依然明白,自己不能背叛真知圣教,自己无法像前辈那样,为了这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可是,那样说来,无法放弃一切的自己,岂不是虚妄的?
赫萝陷入了深思。
丝多珐吼完了以后,自知失礼,她默默的放开了赫萝,随即打了一个响指,黄金绳松开了赫萝的四肢,回到了丝多珐身边,然后消失。
“你……”
赫萝惊奇的望着丝多珐。
“接下来我要睡觉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反正,你既然已经见识到了我的本事,应该知道,就算我本人睡着了,我的神器们可醒着呢,你要想害我可以尽管出手。我虽然不杀你,但不代表我的神器们都会放过你,你自己看着办。”
丝多珐丢下这么一句话以后,拿起一块毛巾进入了卧室的洗浴间。
赫萝揉了揉自己的双手,她此时有点迷惘,心中了解,自己根本不是丝多珐的对手,如果再次交战,必然是自寻死路。
于是,赫萝盯了正在使用中的洗浴间一眼,对于丝多珐,她本来是没有任何仇恨的,直到对方杀了利安以后,她才对丝多珐多了一份恨意。而昨晚,丝多珐莫名其妙对自己所做的那些羞辱,她想起来就觉得羞愧难当,所以她一刻也不想跟那个女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赫萝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鲁道加睁开眼睛看到了赫萝以后,平静的说道:“她放你走了?”
赫萝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她走到了鲁道加所坐的沙发旁,找了一只木凳,也坐了上去。
“会痛吗?”
鲁道加看到赫萝手臂上被黄金绳捆缚留下的浅红色痕迹,轻声问道。
赫萝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前辈……丝多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能告诉我吗?”
鲁道加又合上了双眼:“……曾经,在我与她的第一次交手时,她那个时候身体虚弱,状态并不好,但我全力而攻,她依然可以轻易化解。当时我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哪怕仅仅是剑技上的比拼。然后,我对她使用了魔法攻击,当然,她轻松避开了,但是,在那个时候,有个小孩突然闯入,我的魔法……径直朝着那孩子砸了过去,我想,这次是我要犯下大错了。然而,在关键的时刻,是丝多珐,她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魔法,救下了一个和她本来无关的孩子。”
赫萝静静的听着,她的眼睛瞪得浑圆,显然惊讶了。
“我后来想了很久,为什么——我身为圣教国的辉明骑士,本来应该救济天下的人,帮助所有的善者,可我的魔法,却差一点杀了一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她,她这个敌人,却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躯救下了那个孩子。你知道吗?那样一瞬间的时候,丝多珐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想,直接扑了过去救人……那一瞬间,我想,我才是恶者,我才是真正被罪恶侵袭之人。”
“前辈……”
“所以,我要跟随丝多珐……就算是神使下达的命令,可我不相信,为什么我们这个诺大的世界,却连她这么一个真正心善的人,都容纳不下。如果说,神使们要坚持消灭丝多珐的观点,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反抗到底!”
鲁道加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就是我,要追随丝多珐的原因!”
赫萝严肃的听着鲁道加的话,不经意间的点了点头。鲁道加转头看着她:“那么,你呢?赫萝,你也同大家一样,只要是神使下达的旨意,只要是教会颁布的任务,就毫无思考,完全遵照着去执行吗?”
“我……”
赫萝的眼神变得暗淡:“我不知道。”
“创世女神曾经告诫过人类,不必信神,不必敬神……我们连伟大的创世女神都不需要去盲从,那么,神使也好,教廷也好,我认为,更是不能盲从。”
鲁道加说道。
赫萝艰难的摇了摇头,她踉跄着,走到了大门边,回过头对鲁道加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前辈,我不会再向丝多珐出手的。况且,我也打不过她,再出手的话,等于送死。”
鲁道加微微点了点头,他眯着眼睛,看着赫萝走出了院子,她的身影渐渐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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