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缓，女子扶腰打了个哈欠，墨玉眸子映着灯火星光，眸深处，笑意连连。
莫离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子胸膛，摇头惋惜道：“算了吧，你这身材不够孔武有力。”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宁远高深一笑：“我以为你喜欢公子伦这种清毓秀雅的类型，不想我竟然错了，原来你钟意的是强悍莽夫。”
“谁说我喜欢莽夫？”莫离不屑道：“你们男子不是喜欢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女子么。其实这世间女子，大多也喜欢那种看起来如琼花玉树般俊秀高雅，脱了衣服又有八块腹肌的男子。”
宁远好奇问：“公子伦有八块腹肌？”
莫离咳了咳：“其实我和那些女子不一样，我不喜欢八，我喜欢六，六六大吉。公子伦正好有六块。”她眨了眨眼：“我摸过。”
宁远的笑有些凉：“真是，好没羞耻。”
此人看起来温文而雅，其实最擅笑里长刀，相识六年，莫离更明白这人嘴毒，和他打机锋纯粹浪费光阴。她懒得反驳，转身出了梧桐苑。
“你要去哪？”宁远在她身后问。
“你想在这独立中宵就慢慢立，我不打扰了哈。”莫离呵欠连连：“我们女子不一样，睡不好，容易老。”
宁远低笑，语声轻快：“原来你也怕长皱纹。放心，你若生了皱纹，我绝对不嫌弃。”
莫离头也不回：“你既然专研佛经，当晓得相由心生，心思太重的人，更容易老，横竖有你垫底，我就算长了皱纹，你肯定也比我多一条。放心，到时我绝对会先嫌弃你。”
宁远无奈摇头：“你这女人，真是不容易讨好。”
莫离指了指脚下路：“喏，沿着这路往前一百步，向右再走五百步，左手边的院子住着容易被你讨好的人。”
她突然回头，笑容狡黠：“这时候去，说不定能看见美人出浴呢。”
那一笑，在深重晦暗的色彩里，如一盏明灯。宁远按捺住心头的火气，身姿如风地掠过莫离边上的高墙：“为了将来不被你嫌弃，我还是回去补眠好了。”
莫离立在原地，见男子颀长的身影如电，转瞬便淡出如烟如纱的雾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花如药的奇香在鼻尖飘飘散散，琉璃色目光中沉了一分凝重，这个被她一心遮掩的秘密终究揭开了。
月色幽凉，离苑内却灯火辉煌。
宁远书房，灰衣的男子晃着酒杯，见等的人终于回来，不禁笑道：“你再晚回一点，这一坛梨花白就被我喝光了。”
宁远进屋，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次，不许在我书房里喝酒。”他坐在白狸皮毛铺就的木椅上，问：“你今日才会见了陆言，就光明正大来我这，不是明摆着你幕后之人是我么？”
顾惜朝回身，走到他对面坐下：“放心，我走的地道。陆言的人盯在顾府外，我的替身正睡着大觉，他们发现不了。”
宁远颔首：“说正事。”
顾惜朝端坐身子：“陆言胃口也太大，他要十万匹上等马。”
宁远眼里划过一道了然：“你应了？”
“怎么可能，他若是要两万匹，我便应了。”顾惜朝神情肃穆：“他一开口便十万，怎么着我都得和你商量商量。”
宁远点头：“我们总共有多少马？”
顾惜朝道：“差不多，两百万。西京马场只有三十万。”
宁远沉思了片刻：“陆言这是试探。西京马场三十万匹马，他一开口就要十万，且还是上等马，你若应了，正好坐实了他的猜测。依西京顾家的实力，顶多有一百万匹马，上等马最多五万，那多出的五万匹上等马哪里来？他定然会怀疑到江南秋家。”
顾惜朝后背一冷：“他看着光明磊落的很，原来也是个狡猾地。”
宁远冷哼了声：“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殿下，赢得朝堂内外一片赞誉，怎么会不擅长计谋，别被那张明晃晃的笑脸骗了。”
顾惜朝不晃杯子了，正色问：“那我们给他多少匹？”
宁远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四万。正常的顾家，五万匹上等马，给他四万，余下的一万用来应付已经预定的主顾。这样既表了忠心又抵消他的疑虑。”
顾惜朝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真便宜他了。”
宁远摇头：“阿衍，成大事者当思虑长远，别被眼前的蝇头小利遮了眼。你又焉知他此举不会为我们做嫁衣呢？”
顾惜朝叹了口气：“还是你的脑子好用。”
“你再喝多点酒，脑子里也会进酒水。”宁远挥袖扇了扇酒气：“唉声叹气作给谁看？”
顾惜朝涩着嗓子道：“你若是多饮酒，便会明白酒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芳醇，还能忘忧。”
宁远冷冷看了他一眼，坐到书桌前。案上有一封未开的信，他拿在手里掂了掂。
“我知道你在烦恼甚么，不就是这两天唐芙和白珏处的很好么。你放心，他们腻在一块的日子不多了。再过几日入了夏，陆言会派人去南陈运白叠子给士兵门做冬衣。白珏出生镖局，江湖经验丰富，绝对是不二人选。”
顾惜朝苦笑一声：“说实话，陆言是个合格的太子，他想地这么周到，士兵们有福了。”
宁远看向楚惜朝：“他是一个好太子，若坐上那把龙椅也绝对会是一代明君。只可惜，他偏偏和我们有仇。有仇不报非君子。”
顾惜朝站起身：“你说的对，生为男子，是该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陆言虽无辜，奈何他偏要投身在你我仇人之家。”
他挪开宁远刚坐的那把藤木椅子，在地上某处轻轻一按，一条地道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我先回去了，明天约好了给陆言答复。”
宁远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顾惜朝离开后，一个幽魅的身影半跪在宁远的书案前：“公子，您吩咐的事已经查清。逍遥宫章雨晴正是北魏的昌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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