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上一盏盏莲花灯随风摇曳,宁远黝黑的眸里却浮现一层霜色。
“他倒是不笨,北方顾家和江南秋家各占大炎商贸的半壁江山,就算这两家真的家底干净,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位太子殿下是想让你放点血呢。”
他的眸色比这夜空还黑,周身的气息却突然一冷:“还有,陆言恐怕想通过你,摸清我的身份。”
顾惜朝不以为然:“他想摸就让他摸呗。反正他也摸不出什么。”
宁远却正色道:“今晚楚恒盯着你看了好几眼。昔日你父亲与镇国将军楚北有同袍之义,楚恒作为楚北之子,定然见过你父亲。当年封家被抄,楚北晚我一步去找你,虽救你不成,但到底有几分恩义。只可惜,如今你与楚家各为其主,他日刀锋相对,你可做好了准备?”
一阵静默。顾惜朝开口道:“既然各为其主,互为敌人不可避免,我又何需准备?他日刀锋下,我若真碰上了楚家人,绝不徇私。”
他语气冷静眼神坚定,宁远撇开头,仰视这苍苍夜空,下颔优雅尊贵。
“陆言肯定会再约你,到时候他开口要银两,你便应了他。他需要银两为北伐做准备,他若真能灭了北魏,我何乐而不为。”
顾惜朝笑道:“还是阿远你一向深谋远虑,我自叹不如啊。”
“你若能少花几分精力在唐芙身上,看的自然便会远一些。”宁远望着天边那轮皓月,淡淡道:“不过英雄身边若少了朵称心如意的解语花,也着实孤单。”
顾惜朝微愣,转头看他:“阿远,今晚的你,我怎么觉得有些伤感呢?”
宁远低头,向来时路回望,此刻,长街寂寂,隔着月夜□□,再也寻不到任何人影。他伸手接过一片风中落叶,摊在手心,有些低落道:“封衍,我很早就明白,我要走的路,荣华却孤独。可是如今,我却生出一丝期望,希望那路的终点,有人能与我并肩而立。我,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挣扎了半天,吐出一句话:“原来我一点也不喜欢其他男子靠近她。。。。。。”
顾惜朝忍不住俯首大笑,宁远面色越来越冷。
笑了半天,顾惜朝道:“阿远,原来你是醋了。”
宁远不理他,转首就走。
片刻后,风中传来一声叹息:“本来啊,我想帮帮你,卖你一个关于白珏的消息,现在却觉得多此一举。”
顾惜朝眸中一喜,也顾不得笑,追上前来,兴奋问:“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必有后手,别卖关子了。”
“既然是好兄弟,我醋了,你没醋,怎么行?”宁远矜贵的抬了抬下巴。
“你究竟想怎样?”顾惜朝讨好道。
宁远悠然地转过一个街角:“还不跟着?”
顾惜朝心甘情愿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巷,终于,宁远在一家昏黄门前停步。
四周弥漫着一层刺鼻酸味,顾惜朝抬头一看,只见破败的木门上挂着一手写招牌“醋坊”。
“不是吧?你来真的?”他一脸痛苦问。
宁远悠悠道:“你可以选择不喝。”
见顾惜朝仍在纠结,漫不经心地补了句:“听说唐家老爷子有意在大寿之时定下孙女的婚期。我今日无聊翻了翻黄历,发现今年所有的良辰吉日都集中在这两三个月,看来喝喜酒的日子不远喽。”
“算你狠。”顾惜朝定了定心,推开那木门,绝然地走了进去。
屋里有一老妇,讶异道:“公子,这么晚了来买醋?”
宁远立在门口,悠然道:“这位老嬷嬷,给我这朋友挑一瓶最酸的醋。”
“放心,我家做醋几十年,那是有口皆碑的酸。”老妇将醋递给顾惜朝。
“不用找了。”宁远将一枚金叶子轻轻一弹,飘飘然落进老妇手心。
两人走到一个昏暗角落,宁远道:“喝吧,就在这。”
顾惜朝皱着眉:“阿远,真没其他选择么?”
“君子当言而有信。”宁远不紧不慢道,离他一丈远,静静看着。
顾惜朝狠下心,拔开木塞,浓厚的酸味飘来,宁远捂住鼻,又退了好些步。
顾惜朝边喝边听他道:“这滋味,是不是很特别?够酸爽?”
于是,胃里一阵翻涌,顾惜朝将空瓶一甩,趴在墙边,使劲呕吐。
宁远又退了好几丈,凉凉道:“看来,你觉得是不好喝呐。”
他黝黑眸中霜色散去,漂浮过几丝笑意:“封衍啊,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醋不能乱喝,话不能乱说。”
这会儿吐地筋疲力尽的顾惜朝扶着墙,恨恨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阿远,我等着你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好兄弟当同甘共苦,我若有那么一天,你必然要陪我受着。”宁远一手在鼻前扇了扇:“如此,你还期待我被人磨么?”
“这醋我也喝了,现在你该说了吧。”顾惜朝无奈道。
宁远负手站在街边,微笑怡然:“据说白家七少年前去南陈国押镖时偶然救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出自南陈神宗,誓言非君不嫁以身相许。你说我若把白珏即将大婚的消息传给这位姑娘,后果会怎样?”
南陈神宗,以蛊毒之术扬名几国,是一个极神秘诡异的组织。
顾惜朝眸里不见喜悦:“若真如你所说,这姑娘对白珏势在必得,她若伤了小芙怎么办?”
他摇摇头:“不行,女子天性善嫉,我不能拿小芙冒险。”
宁远道:“放心,我自然不会让唐芙有事。”
他看着顾惜朝,眼神深凉中有一层暖意:“阿衍,我不会让你错过她,若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我们又如何能守住这万里江山。”
与此同时,已回到观澜阁的楚恒抱着蹲于膝上的银狮,眼里含着思索。
“今日初次交锋,你觉得公子远,这人怎样?”陆言问。
楚恒垂着眸:“眸深似海,这人不容易让人看清,我直觉,此人才思不在你之下。”
陆言颔首道:“我陆言凭身第一次有了此人若不为我用,他日必是对手的感觉。”
他琥珀色瞳孔眯成一条缝,掩下那其中的兴味。
楚恒抬眸:“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顾惜朝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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