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低起,有雾轻笼,莫离走出林子,蓦然发现,华明寺附近的那片毒瘴林,竟与此地相邻。
她滞留原地淡淡思索,手执着树枝无意识在掌中敲了敲,露出一截皓腕如霜胜雪,天地静,迷蒙的夜色轻雾中,女子那双清眸透彻明净如琉璃,即便夜色浓稠如黑墨,也无法渲染遮盖掉墨玉中的清明。
片刻后,女子终于转身了,向背离西京的方向行去。
夜寂寂,女子暗夜独行,风绾青丝,清姿卓绝,所过之地,芳草含露,而那素蓝裙角却未沾半滴。直至行入白日挖九根花的那片瘴林,才驻足静立。
这林即使白日也暗如幽冥,更不说夜里,几声鸦叫不时响起,听来更觉恐怖阴郁,若是平常男子,此刻也不免心生惊惧,可立于林中的女子,碧玉年华,无双容颜上不见畏惧,反而沉静出奇。
她的身前,是白日里细细打量的那棵老树,头顶的枝叶如巨大的蛛网隔断了银河苍穹,好似要将自己作猎物,死死捆束在这张网中。
莫离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其他行动,良久,回过头,轻笑道:“出来吧。”
“你果然早猜到呢。”重重幽暗里走出一位男子,银色面具下不知生了副怎样的容颜,只是那双眼无尽的黑,好似一个无底洞,森森发出幽魅之光。
“跟了一路,我不说话,你便不现身么?”莫离将手中树枝随手一扔:“到了你的地盘,公子流沙,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不知有意无意,那树枝碰在老树上,倏然唰的一声,莫离脚下一震。
流沙顿时一笑:“看来在下不请箫箫进去也不行呢,你自个儿都将门打开了。”
莫离回过身,只见老树根下的草地已然分开,一条蜿蜒的地道迤逦而下,地道两侧玉璧为墙,五步一颗夜明珠将本该幽暗的地道映照地亮如白日。
谁能想到,幽幽瘴林中,莽莽野草下,竟是别有洞天。
莫离抬步,沿阶而下,玉璧上竟是十万里江山所有美景之提炼,令人一望,便心生磅礴,恨不得将这浩大天地拘于怀中。
流沙跟在她身后,女子卓绝的身姿映在玉璧上,一步一移动,让他恍然生出一种正与她视察山河的错觉。
白玉为地,莫离悠然前行,大约一刻后,流沙在玉璧某处轻轻一按,眼前墙壁豁然一开,露出奢华的玉室。
暖玉为床,整面墙为书柜,陈列着各类经史子集,屋中一个大书案,香炉里正燃着菩缇香。奢华又低调典雅。
莫离没进去,回头将目光轻轻落在银色面具上,唇角微勾,银面修罗?一面典雅如兰,另一面是传说中的狠辣嗜血,莫离心生好奇,突然想伸手揭开面具看看,这面具下的脸是不是也是南辕北辙的两面。
指尖刚碰在面具上,冰亮的触感令她顿时清醒,刚想缩回手,手腕却被眼前人握住,低低哑哑的声音来回回荡:“想看?”
莫离摇摇头:“算了。”
“为何?”男子将她往怀中带了带,双眸紧紧锁住女子眼珠。
莫离歪着头,想想道:“真相太早揭开没意思。还是保持点神秘好。”
又看了眼握着自个儿手腕的男子手,凝眉,指节分明,白净修长,有力且漂亮。流沙见她认真打量自己的手,不由轻轻一松,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莫离见他收手,抬眸浅笑:“比我认为的暖和。”
流沙一怔,反应过来便问:“原先箫箫是怎么认为地?”
箫箫?莫离蹙眉,紫藤叫离离自己没觉得不妥,这萧萧听起来有点。。。。。。
嗯,肉麻。。。。。。
“传说中公子流沙是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我以为你的血比常人凉一点。”
只是凉一点?这话说地委婉,其实是想说冷血吧。
流沙见她斟酌说话,笑了笑,女子眸光已然落在壁画上。
“机关在这里吧?”莫离指着壁画上那只盘旋在空中的大鸟:“机关是它的眼睛。”
流沙点了点头,莫离又深思道:“这鸟是凤凰。”
“是凤凰,还缺一条龙。”流沙淡淡道。
“你莫不是也想着龙凤呈祥?”莫离笑了笑:“也不怕俗气。”
流沙淡笑,跟着她进了屋。
莫离施施然坐下,翘首道:“白日之事你都瞧见了?”
“箫箫是怎么发现地呢?”流沙坐到她对面:“你今日是故意挡在陆言前头?”
莫离诧异看他一眼:“你识得陆言?”
“太子殿下虽尊贵,但我流沙宫也不凡,大炎的皇子贵臣,我总要了解一番,免得碰了逆鳞。”
“这也正是我好奇地,流沙宫虽为杀手组织,但所杀之人一向来自于江湖,和朝廷没多大干系,为何先前你会接了杀公子伦那单?”莫离端坐,凝眸看着流沙。
“这个么。”流沙顿了顿:“当初问天阁要公子伦的命,我也很好奇,公子伦到底有多大本事,于是顺便就接了。”
莫离眸光动了动,她才不相信那只是顺便,但是对方也没有义务给自己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想到此,她也不再纠缠:“我今日来,就是想知会你一声,陆言虽然白日被我挡住了,但回头想起定会再来查看,你还是早做安排。”
她抬首绕着室内看了一圈:“这只是你流沙宫的一个分舵吧。一个分舵便如此,想想,流沙宫应当捞了不少钱呢。”
流沙食指在几上敲了瞧,有侍女捧茶而来,莲步姗姗,近了身,规矩地将茶置于莫离身前,眸子低垂,静静退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敢抬眸将屋内二人打量。
莫离抿了口,是蜀中茉莉,于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流沙一眼。
流沙道:“毋须担心,我已经做了安排,明日此地一物不留。”
莫离看着袅袅升起的菩提香:“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发现么?我在那颗树附近闻道了菩缇香味道。”
女子将端坐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放松道:“那味极淡,除了我,没人闻得出。”
男子深黑的眸中生出几许赞赏,又有淡淡的懊恼,诸般情绪皆在眼中,好似黝黑的海面忽然绽开一簇烟火,亮丽无匹,绚烂了苍苍夜色,减了幽寒,添了缕红尘热闹。
莫离突然半起身,伸头往前,敛息深嗅,静静“咦”了声。
两人离地极近,若是远看,好似女子正往他胸前伏,流沙垂眸,女子青丝散向他胸口,覆了层薄光,皂角味里夹着琼花香。
心,忽然跳地有些急。
哪知眼前之人伸手扯住他的前襟,两手用力,外衣向两边陡然一开,露出白色中衣,流沙一惊,霍然握住莫离肩膀,低哑的声音玩味道:“箫箫,不可如此猴急。”
神情镇定,气息隐约有几分急促。
女子从他胸口抬起头,眸光似琉璃:“你用了玉兰香。”
肯定的语气,又道:“中衣玉兰香,外衣菩缇香。要么只用一种,两味夹杂,不伦不类,于男子来说,有些风骚。”
女子仰面,晶莹的鼻尖,红唇沾光,墨玉眸中两汪秋水,流沙手中一紧,埋头一口咬住女子耳垂,舌尖轻轻一舔。
莫离一愣,酥酥麻麻中失了力气,身子在流沙怀中一软。
愣神不过刹那,她欲怒而起身:“你咬我做何?”
流沙一个转身,按紧她的后脑,身子朝软塌一压:“箫箫,这是你说我风骚的惩罚。”
女子玉颜红云盛放,眸底火苗窜起天高:“你这个疯子,我好心好意给你建议。。。。。。”
男子身子朝前一倾,重量尽数压在莫离身上:“疯子?那我就疯给你看看。。。。。。”
莫离使劲推搡,男子身体不动如山,呼吸临近,银色面具悬于女子面前一寸处,流沙居高临下深深看进女子眼中,似是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那样的目光令莫离觉得心口颤栗,恍惚中,她抬腿欲踢,却被男子双腿紧紧夹住。
气息不稳,女子的声音失了往日清越,喑哑道:“你,起来。。。。。。”
“偏不。”流沙咬住她一缕青丝,轻笑。
莫离手掌忽动,正想取出袖中金针,男子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反手在她脑后。
“箫箫,别动。”
莫离满脸通红,喝斥:“流沙,你无耻。”
男子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咬:“我牙齿很好。”
微凉的触觉袭来,莫离眼里震惊难掩,那人却低笑道:“箫箫,你的唇真软。”
莫离又羞又恼,眼含凶光,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薄,这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前些天被燕怀咬了颈,今日又被这人咬了唇,她虽横行江湖,可不代表不注重贞洁。
天可怜见,她的首次亲吻便如此一去不返呢。。。。。。
流沙好似明白她所想,眸底生了笑意。
怒到极处,莫离张口朝他咬去,流沙想笑,忽然牙齿撞上牙齿。
真疼。莫离心里骂了句,眼里却是毫不服输的针锋相对。
青丝,薄唇,雪肤,玉齿,艳色熏人,流沙忽然腾出一只手捂住女子眼睛,探出舌头在她口中追逐,嬉戏。
刚要出口的怒气好似被这人堵进肚子里,莫离觉得晕头转向,好似一脚踏入云端,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低喘,轻吟,室内明珠高悬,缱绻生辉。
长长的一吻,流沙移开手看她,那是天下所有如烟□□齐齐盛在女子眸地底,柳絮纷飞桃花灼灼杏花妖娆。。。。。。
令人欲罢不能。
莫离脑子一片浑沌,娇喘连连,忽听有人“哎呀”。
流沙抬头,只见门口贺明捂着眼:“我什么也没看见。”
贺迟不明,从身后推他进门,触到自家公子眼中的寒刀,背上阴风飕飕,目光朝下一扫,瞧见被公子护在怀中的女子,眼里一诧:“你们。。。。。。”
“出去。”流沙喝道,低沉冷冽。
贺明转身就跑:“我真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