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轻烟熏白了流沙的指尖,沉渊一般的眸底戾气忽起,他的目光锁在陆言那豪气万丈的俊脸上,许久未言。
贺迟见他眸色沉了又沉,周遭弥漫着一股冷气,于是也默不作声。
“阁下好志气。”女子清灵的声音隐含一缕褒奖。
流沙只看得见她卓然而立的背影,女子身姿窈窕,楚腰纤细,可这么望去,却又如松柏青竹一般,不惧风吹雨打,挺拔坚毅。
不用费思细想,流沙就能猜到她此刻的表情,那是青天高阔,山明水秀般的通透与了然,想必那朱唇边还有微微牵起的一抹浅淡笑意。
莫离静了静又道:“阁下有凌云之志,但愿他日这天下不会因你这野心生灵涂炭。”
“姑娘言重了。”陆言的笑脸灿若夏阳,他晃了晃手中的火把:“看到这火光了么,何处是黑暗,在下便让这火光照亮那里。”
石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位和贺迟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的男子走了进来。
流沙并未回头:“安排妥当呢?”
那男子走近,与贺迟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公子放心,即便他们看出了端倪,也料想不到这会是流沙宫的本营,顶多猜想是哪位高人前辈曾在此落脚布了阵。”
流沙轻轻“嗯”了声。
“不过,他们既然闯了进来,我可要好好招待一番,您说是不是?”那男子笑地不怀好意。
贺迟问:“你准备做啥?”
“猜猜?”男子得意扬眉。
“贺明。”流沙唤道,声音颇冷。
“在。”
流沙沉了沉声:“当心画蛇添足。”
贺明呵呵一笑,保证道:“不会。”
贺迟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放出了赤练?”
“嘿嘿,阿迟你长智慧了呢。”贺明一脸欣慰。
“你。。。。。。”贺迟气恼,转而又风凉道:“我的智慧不用你操心,赤练不是你的心爱之物么,你还是多想想它,小心尸骨无存。”
“赤练浑身是毒,被它咬一口,即刻毒发身亡。”贺迟不屑道:“就算医仙离箫在场又如何,即便抢回一条命,怕也得在床上呆些时日。”
贺迟反驳道:“你这是胜之不武。”
“错,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二人喋喋不休,你来我往。流沙却无动于衷,将视线锁在琉璃砖上。
林内,那几个晕倒的黑衣侍卫已经转醒,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明,触见自己主子握着火把立于一片幽深中,俊美尊贵如神衹,于是敏捷翻身,齐齐跪在陆言脚边:“殿。。。。。。请六公子责罚。”
莫离插嘴道:“你们何罪之有?下令入林的是你们主子,这林内毒气弥漫你们又能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陆言没开口,目光睨了那些侍卫一眼。
其中一人开口道:“属下有错,错在掉以轻心,认为此林顶多就是多一些瘴气,错在没调查清楚,差点害了其他兄弟性命。请公子责罚。”
“我这人赏罚分明。”陆言看了莫离一眼,挥了挥衣袖,悠然道:“起来吧,找到九根花,将功赎罪。”
“谢公子。”侍卫齐齐起身,开口那人从陆言手中接过火把,领头前行。其余几人跟在他身后,从容不迫,整齐有序。
光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能窥见这些人纪律严明,身手不凡。
室内流沙漫不经心道:“陆言的神武军,果然名不虚传,不可小觑。”
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号六军,皆在陆言手中,其中神武军以一敌百,是这六军之魂。
想到那个懒散风流的燕怀便是这大名鼎鼎神武军的首领,莫离觉得好笑,又觉得惆怅,看来燕怀也有多面,想来也是,能驾驭这神武军的人,又岂是只知风流快活之人。
燕怀,怕也不简单。
想到此,她看着楚恒的背影,火衣如红,行走间衣袂翩翩,英姿灼人,她一笑,大漠荒原,风暴流沙,并未摧残压垮她的少年,荏苒的时光反将他雕琢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可他的眼神却从未改变,她的阿恒,仍如往昔,将她放在心尖。
莫离的眼里涌起璀璨的流光,多少将士埋骨风沙,祭了敌人的刀剑,阿恒还在,真好。
一行人静静行走于林间。草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停步。”楚恒脚步一顿,目光来回扫视在草丛。
林内杂草丛生,蔓蔓幽幽。
“拿火把过来。”陆言吩咐道。
那执着火把的侍卫近了陆言身,陆言夺过火把,往旁边草间一照。
莫离身子一抖,如少年时一样本能地握住楚恒的手。
楚恒一僵,手心里柔荑温软,自己那空了一角地心在这一刻好像再次完满。他目光触到草间盘桓的那条赤练蛇,那蛇浑身赤红,正吐着殷红的信子缓缓立起身。
只觉手中一颤,他眼里隐隐一亮,瞥过头问莫离:“你怕蛇?”
莫离还未回答,只见那蛇突然朝执火的陆言迎面扑去。
“小心。”莫离身子比声音更快,她转眼闪到陆言身边,抬手挡在他跟前,那蛇张嘴一咬,恰好咬到她的手腕处,陆言虎目一冷,掌风直朝那蛇劈了过去。
莫离身子一软,被陆言手一勾抱在了怀里。楚恒急窜过来,抬起她的手臂,就往自己唇边送。
莫离赶紧缩回手臂,朝他努力一笑:“我没事。那蛇伤不了我。”
楚恒凤目里有怒色,见她虽面色苍白,倒不曾有中毒迹象,于是手一松,瞥开头去,兀自沉默。
“那是赤练蛇,见血封喉,你真没事。”陆言的声音响在头顶。
莫离抬起头,撞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那里似有一个金色的漩涡,要把人的心神吸进去。
她心里一窒,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拭了拭额间的冷汗,摇头道:“真没事,我尝过百草,赤练蛇毒虽厉害,但却伤不了我。若它咬了你,可就糟糕呢。”
“那你脸色为何那么白?”陆言直问道,目色里含着担心。
莫离眼角余光偷瞄了楚恒一眼,讪讪道:“我怕蛇。”
陆言哈哈一笑:“你不是神医么,居然怕蛇?”
莫离头一昂:“那滑不溜揪冰冰冷冷的东西难道你喜欢?不恶心?”
一想到刚才那蛇触到手臂幽冷幽冷的滋味,她顿时汗毛一竖,起了鸡皮疙瘩。
楚恒回过头,见她手臂使劲在衣服上蹭,凤目里划过一道叹息。
“别蹭了,手都蹭红了。有药么?”
“有。”莫离摸出一个药瓶。
楚恒将药轻轻抹在那手腕上的牙印处,陆言递出自己的手绢,声音含着笑意:“包上。”
“不用,我有。”楚恒摸出自己的手绢给莫离系上。
陆言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公子,这蛇作何处理?”黑衣侍卫问。
那蛇落在草间,已经奄奄一息。
室内贺明神情变得凌厉:“陆言,你要是敢伤我的赤练,我要你的命。”
“你看你,偷鸡不成蚀把米。陆言没伤着,反而伤了赤练的命。”贺迟幸灾乐祸道。
流沙不言,眸光落在莫离苍白的脸上,晦暗难明。片刻后,他开口道:“贺明。”
“在。”
“关禁闭三日。”
“公子。。。。。。”贺明眼里含着乞求。
“十日。”流沙沉声,贺迟噗嗤一笑:“叫你得寸进尺。”
何明焉焉,埋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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