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一下下轻轻拍着郑阳紧绷的后背。
指尖顺势递过一颗莹白的药丸。
眼神沉静地示意他服下。
郑阳紧紧攥着拳头,用力压住胸腔里汹涌的咳意。
喉间滚动着压抑的闷响。
他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指尖颤抖着接过药丸,就着安歌递来的温水,仰头一饮而尽。
微凉的药粒刚落进喉咙,一股清洌的薄荷香气便猛地炸开。
顺着喉管淌进肺腑,像是瞬间给灼烧般的气道覆上了一层冰纱。
汹涌的咳意竟在刹那间消失。
郑阳僵直的后背缓缓松弛下来。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
整个人终于恢复平时的状态。
他抬眼看向安歌,眼里全是感激。
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沙哑:“安歌,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旁人都觉得咳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他们不知道,这没完没了的咳嗽,能把人活活折磨疯。”
以前他觉得安歌不过是个打杂的,不起眼的小秘书。
从来没给过她半分重视。
可此刻,他望向她的目光里暖暖的。
安歌看着他的目光,心头却是一凛。
她瞬间切实地感受到,顾祖母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操控人了。
真是立竿见影,太有效了。
安歌眸光微转,飞快扫过寂静的办公室。
其他人都被琐事支了出去,偌大的总经办只剩下他们两个。
连顾知衡都带着沈宁溪出去了。
确认四下无人,她才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叮嘱。
“郑助理,你咳嗽的事,万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世人大多讳疾忌医,要是被哪个心眼坏的捅到顾总跟前,再添油加醋说句咳嗽传染,肯定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郑阳心头一暖。
只觉安歌这番话句句都替自己着想。
忙不迭感激道:“安歌,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多说半个字!”
安歌点点头,将手里的药瓶递过去。
又补充道:“这药只能解燃眉之急,治标不治本。真想除了病根,周末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位老中医。你手里这瓶药就是她给我的,她医术高超,就是性子怪癖,最烦诊病的消息外传,嫌登门求药的人多了扰清净。到时候你自己去,切记,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懂我懂!”
郑阳忙不迭点头,脸上满是雀跃。
他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犹豫了片刻。
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安歌。
“安歌,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父亲也有这老毛病,我怀疑是遗传,你看能不能……也带他一起去?”
这话正中安歌下怀。
但她脸上却故意露出几分为难,眉头微蹙。
沉吟了好半晌,才松口应道。
“行吧,那你就带父亲一起去。但说好了,绝不能再有第三个人,也绝不能让旁人知晓分毫,否则别说老中医不接诊,我这边也没法交代。”
“好好好!”
郑阳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激动得一个劲点头,连声道谢。
安歌弯唇笑了笑,语气轻快:“都是同事,客气什么。你忙你的吧,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说罢,她冲郑阳摆了摆手,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出了总经办。
走廊里的光线落在她肩头,安歌眸底掠过一抹笑意。
一切,都巧得刚刚好。
那天蔺聿恒在车里给她说,蔺祖母是国医圣手级别的人物。
她去了蔺宅,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三根银针,蔺祖母弹指间就消了她身上的肿痛瘀血。
连她常年伏案落下的颈椎病,也一并调理得舒舒服服。
那天她和蔺祖母坐在沙发上聊天。
老人家正在兴头上,聊了很多专业领域的事。
安歌才知道中医的博大精深,她忽然想到茶室里顾祖母提及的郑家父子咳疾的事,便顺口问了句,是否有法子根治。
巧的是,蔺祖母手边正有一瓶对症的丸药,当下便笑着递给了她。
于是这几天,她天天借着教郑阳冲调咖啡的由头,往总经办跑。
郑阳本就因冲不好咖啡,被顾知衡训斥了好几回,见安歌主动上门帮忙,当然热情得不行。
而她要等的,就是郑阳咳疾彻底爆发的这一刻。
顺理成章的,递上那瓶药。
安歌刚走到电梯口,指尖还没触到下行键,旁边那扇刻着顾氏专属徽标的总裁电梯,就“叮”的一声停在了 33楼。
电梯门缓缓滑开,沈宁溪正挽着顾知衡的手臂,两人并肩走了出来。
安歌脚步一顿,避无可避。
沈宁溪一眼瞥见她,嘴角立刻扬起一抹胜利者般的炫耀笑容。
声音娇嗲又带着刻意的高调:“安歌,以后啊,我也要来顾氏上班了!”
安歌抬眸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
语气却凉丝丝的:“小姨,您如今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是矜贵的高龄产妇,何苦来这儿折腾自己?难不成是心里不踏实,特意过来盯着谁不成?”
“你!”
沈宁溪被戳中心事,气得脸都白了。
话都说不连贯,忙不迭转向顾知衡。
娇滴滴地晃着他的胳膊,“知衡,你看她!她一见到我就故意气我!”
顾知衡无奈地瞥了安歌一眼。
语气带着几分纵容的质问:“你怎么跑到总经办来了?”
安歌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难得漾开一抹柔软的温情。
她微微嘟着嘴,声音里带着点嗔怪的意味。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来给你冲咖啡的。算我错了还不行?下次再也不来了!”
说着,她还气鼓鼓地轻轻咬了咬下唇。
那模样,娇憨又带着点小委屈,可爱得要命。
顾知衡的心一下就软了。
他暗忖,上次祖母罚她跪祠堂,真是罚对了。
这小姑娘就是欠收拾,不磨磨她的性子,她哪会这么乖顺?
瞧瞧现在,多听话,多好。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才乖。我就爱喝你冲的咖啡。”
他浑然不觉,安歌这番突如其来的示好,哪里是罚跪后的服软,是另有目的。
不管顾老太太在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里敛了多少黑钱,她毕竟年事已高,平日里连老宅都极少踏出。
老太太眼下筹谋的,无非是如何把那些脏钱干干净净洗白。
再顺顺利利地送进顾知衡的口袋里。
否则,这么多年在暗处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所以,只要安歌能在顾知衡这里,总有机会抓住她的证据。
这样才能有翻盘的最大筹码。
两人之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无声流转。
站在旁边的沈宁溪一下就觉得不对。
她撒娇的声音愈发尖厉:“知衡!我要去装修公司当设计总监!”
安歌所在的装修公司,设计总监的位置空着。
沈宁溪这一空降,明摆着,就是要压安歌一头,做她的顶头上司。
安歌的心猛地一沉,眉头瞬间蹙起,目光冷冷地投向一脸得意的沈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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