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娶她。”
陈皇后嗓音平和,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搁在案几上。
“为什么?”谢嘉珩瞳孔骤然微缩,不满道,“是因为她的家世吗?”
他声音发紧,“嫂嫂不也是寒门出身?皇兄执意要娶时,母后与父皇不也点头了?”
“不是因为这个。”陈皇后捏了捏眉心,给旁边侍立的方士递了个眼色,“让陈大人同你说吧。”
谢嘉珩目光转向那位身着靛蓝道袍的中年男子。
陈齐手持玉柄拂尘,微微拱手:“殿下容禀。宋姑娘的生辰八字,与殿下命格相冲,你二人实非良配。”
“如果殿下执意与宋姑娘成婚,那么你们三生三世恐难圆满。最重要的是,殿下——”陈齐顿了顿,“英年早逝,或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因她而死。”
谢嘉珩眼眶发热,忽然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质问:“荒谬。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就要抹杀掉两人的感情吗?”
谢嘉珩眼角溢出一点红,一字一句道:“即便真如你方才所言,那本王也心甘情愿,虽死不悔。”
“珩儿!”陈皇后突然站起,伸手想碰儿子肩膀,却被狠狠躲开。
谢嘉珩径直往外面走,陈皇后踉跄后退半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威严:“来人!”
十余名金甲侍卫瞬间涌入,发出铠甲碰撞声。
“广阳王染恙需静养。”陈皇后声音冰,“即日起,无本宫手谕不得出府。”
……
一个月后。
更深露重,王府内一片寂静,寝殿的烛火仍幽幽亮着。
谢嘉珩深陷梦魇,额角冷汗涔涔,眉心紧蹙,唇间溢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梦中,他看见宋林致身着大红嫁衣,头戴珠冠,被喜娘搀扶着走向花轿。可那轿帘一掀,里面坐着的却不是他,而是周平。
“不……你不要嫁给他……”
谢嘉珩猛然从榻上惊坐而起,喉间一股腥甜涌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素白的中衣上,触目惊心,便倒了下去。
“王爷!”守夜的侍从闻声冲入,见状大惊,慌忙去请太医和皇后娘娘。
陈皇后坐在榻边,看着儿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心疼不已,指尖微微发抖。
她转头问正在诊脉的太医:“李太医,珩儿如何?“”
李太医收回手,眉头紧锁,斟酌着词句,起身拱手道:“回娘娘,王爷这是急火攻心,兼之思虑过甚,导致肝气郁结,心血耗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若长此以往,恐伤及根本。”
陈皇后神色焦急地问道:“可有解法?”
李太医拱手:“需静养调理,更重要的是,”他犹豫片刻,“须解开心结,否则药石难医。”
屋内一时寂静。
陈皇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没有答话。
谢嘉珩缓缓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绣着的云纹,唇边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
他的声音沙哑,唤道:“母后。”
陈皇后回过神来,坐在他身旁,屏退左右,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
谢嘉珩咳了几声,眼眶明显泛红,学着寻常百姓家那般亲昵唤道:
“娘,我刚才做噩梦了,我梦见她嫁给了别人。我……”
他顿了顿,唇色有点苍白,继续说道:“我还是喜欢她,忘不了她。每流逝一天,我便多喜欢她一点,思念入骨。”
“娘,儿子已经长大了,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去承担因果。娘不是常说事在人为么?”
陈皇后神色微动,闭了闭眼,认命般地妥协道:“你先好好休息,此事等你身体再言。”
“若天意如此,可我谢嘉珩偏要逆天而行,生生世世,人定胜天。”
……
几天后,经此一事,谢嘉珩的执拗心性终究打动了陈皇后,同意了他的婚事。因北方战事吃紧,她只好先回行宫。
那天,当谢嘉珩得知宋林致出嫁的消息,策马疾驰前往城西。
远处,送亲的队伍已隐约可见,八抬花轿朱漆描金,轿帘低垂,鼓乐喧天,周府的家仆们正喜气洋洋地撒着喜钱。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
“吁——”
谢嘉珩猛地勒住缰绳,黑骏马前蹄高扬,在送亲队伍前生生截断去路。
“哪来的狂徒敢拦周府的喜轿,拦下他!”周府管家厉声喝道。
“锵啷”一片刀刃出鞘声,十余名侍卫瞬间警惕起来。
“且慢。”
为首的那个穿大红喜袍的中年男子便是周平,他抬手制止,眯眼打量着马背上器宇不凡的少年。
周平放话,其他人这才将刀刃收回去
他虽忌惮对方的气度,仍带着几分傲慢,假笑着拱了拱手道:“今日是鄙人的大喜之日,若不嫌弃可去府中喝杯喜酒,敢问阁下是何人?”
谢嘉珩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弧度,眼里翻涌着戾气,正色道:“你花轿中坐着的新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今日来就是带她走的。”
轿内的宋林致正攥着衣角,心乱如麻,听见这声音的刹那,浑身一震。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双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眼眸。
周平脸色骤变,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言乱语,你究竟是何人?”
谢嘉珩掏出怀里的令牌,“广阳王”三个御笔亲题的篆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声音带着少年亲王的威压:“吾乃当朝广阳王。”
“广阳王”三个字砸下来,周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盯着那枚令牌的眼睛瞪得滚圆,立马翻身下马,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王爷,罪该万死!”
身后的管家、侍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谢嘉珩居高临下地睨了周平一眼,便收回目光,策马行至花轿前,动作轻柔地掀起轿帘至轿车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嗓音道尽万千温柔:“没食言,我来娶你了。”
宋林致望着他的掌心,眼眶一热,积攒了数月的委屈与思念轰然决堤,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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