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宋檀坐在车里,看着账本却一页都翻不过去。
车厢外,马蹄哒哒的声音越过车轮,落在心头隐隐的总觉得有些怪异。
若要回京,沈修礼大可以一挥鞭子疾驰离开。
可他偏就这么慢悠悠跟在马车后面。
若有事要谈,一路上一个字都没开口,连这几个铺上的伙计和他打招呼,他也是连眼皮都没抬。
好在刚入了城门,那跟了一路的马蹄声终于离开。
宋檀松了口气,回到宋府大门下了车,刚要指挥府里出来几个人去车上搬账本。
“宋娘子!”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咒骂。
宋檀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颤颤巍巍走来,不断朝车吐口水。
“晦气,晦气。”
“实在晦气!”
周围的百姓听到动静议论纷纷纷纷围了上来,不少人指责马车指指点点。
宋檀缓步走到她面前,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地劝道:“阿婆。”
“若你是遇到什么难处,我宋家可以帮你,如果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解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诅咒,满口污言秽语,我实在想不明白得罪了你。”
“妖孽!你邪祟缠身,还不自知,简直愚昧!”
那老妇并不领情,突然脱去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一件颜色怪异的七彩衣袍,又不知从哪抓了一把桃木剑,围着宋檀左右地跳了起来。
“这人是隔壁龙江镇有名的马仙婆,听说丞相家的院子不太平都是请她去抓的小鬼。”
“还有王员外的小儿发热一个月,也是请了她,说是冲撞了什么,一碗符水下肚人当时就醒过来了。”
“马仙婆说宋娘子身上有邪祟,是不是真的中邪,我听说她刚死了夫婿……”
宋檀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眼底也多了几分郑重,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住口!”
门口又幽幽停下一辆马车。
方氏被扶着下来,面色苍白,快步上前不等宋檀反应一把把她护在身后。
“你这婆子怎么满口胡诌,实在可恶,若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檀拧眉,只当是看戏。
马仙婆突然瞪大了眼睛,围着方氏转了一圈,嘶力竭推搡她,“你!令郎是不是刚刚离世?”
方氏直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点头。
马仙婆围着她又转到另一处,上下闻着她的皮肤,“夫人的千金刚经历牢狱之灾。你昨夜急火攻心呕出血,是,还是不是。”
方氏住了哭声,似被她这话完全吓到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反而身边的婆子惊叫出声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和一枚染了血的手帕:
“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夫人昨夜呕了血,刚才从医馆抓了药回来。”
马仙婆冷哼一声,“我还知道她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方氏唇瓣微微颤着,还没开口。
突然悬挂在宋府门口的灯笼掉下一个,不偏不倚刚好飘下落在方氏头顶。
围观的人早就惊呼出声,就连宋檀也愣在原地,一阵阵发寒。
若是为了对付她,方氏当真豁出去了。
马仙婆幽幽的嗓音从她耳畔响起:“三岁克祖母,六岁克祖父,八岁克死亲弟,十七时克死双亲,成亲那日就是夫君断魂之日。宋娘子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身边的人总是不得善终?”
身侧的手无声攥紧袖口,宋檀心里念着不能信,但还是有霎时间的失神。
其他的倒也罢了。
她八岁时,娘亲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府中上下人都不知道的事,还是她无意间偷听到娘趴在爹怀里哭才知道的。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听过府中下人议论。
为什么偏偏最后只留下她在这世上。
就连这次从山上下来前,她都去菩萨前求了一只签。
求的是上上签。
签底是万事皆有定义。
周围的百姓这会不管马仙婆说什么都信个十分,一个个围上来都想求她给自己看面相,测吉凶。
马仙婆一个不看,一个不理,唯独死死盯着宋檀,手里的桃木剑几乎要抵上她的喉咙。
“她克死夫君后,身上的邪祟彻底和她融合一体。最近府上就没发现什么异样么?”
“够了,装神弄鬼也该有个度,在胡说,我真会把你送去衙门。”
头顶的日光又填补了她掌心的凉意,宋檀很快调整过来。
刚要喊府里的下人把人赶走。
方氏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终于拧眉:“檀儿,她说的没错,你昨日还说和我的延儿不是夫妻。连娘也不喊我了,我还以为是你不愿守寡,有了其他人想嫁,怎么就没想到你是中邪。”
宋檀眉心一跳,暗骂方氏果然阴狠。
周围的百姓更是哗然。
用看妖怪的目光盯着宋檀。
“宋娘子和上官家定亲多年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人刚不在她就要嫁人,定是邪祟作祟。”
周围议论声越大,马婆子嘴里念得咒也越来越快。
“各位,这妖孽克死了爹娘,克死了祖父,克死夫婿,她若在同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克仆人,克街坊。”
宋檀哑然,上前想要离开,但目光所致对上一个个百姓和宋府的下人,一个个匆匆转头或捂住自己的脸,生怕和她对视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喊一句:“让开!”
宋檀刚一抬头,迎面而来一盆血红色液体,直接泼了她一身。
瞬间,周围所有人哗然让开。
宋檀呆呆站在原地,又热又黏的液体撒了她一身,紧接着一股腥臭味弥漫,浓烈到让人皱眉捂鼻。
“什么味道!”
“好臭。”
马仙婆颤颤巍巍站起身,布满沟壑的面孔上,紧紧皱着:“去晦气,当然是猪血淋身,狗血淋头。最适合她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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