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坐在虎皮交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毡,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像一头虽然受伤却仍能窥破丛林的老虎。他受伤的左肩被仔细固定着,不能随意动弹,这让他整个人的姿态显得有些僵硬,却也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聚义厅里比往日更加安静。吴用坐在左下首,蒲扇放在膝上,神情恭谨。林冲坐在右下首,腰杆笔直。再往下,阮氏兄弟、刘唐、公孙胜、宋江、赵宸,以及十几位有头有脸的头领依次落座。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火盆里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我躺了这些日子,辛苦诸位兄弟了。”晁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足够清晰,“听闻大败黄安,扬我梁山威名,甚好。林教头、吴军师、众位兄弟,都有大功。”
“此乃天王洪福,众兄弟用命,林冲不敢居功。”林冲沉声道。
“天王无恙,便是山寨之福。”吴用欠身。
晁盖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宋江脸上停顿了一瞬,微微颔首,最后落在赵宸身上:“赵祭酒奇策诱敌,麾下儿郎勇猛,滩头建功,亦是大功。”
“天王过誉,学生分内之事。”赵宸拱手。他能感觉到,晁盖的目光里除了赞许,还有一丝更深的探究。昏迷期间山寨发生的一切,华佗想必已择要告知。
“有功当赏。”晁盖顿了顿,看向吴用,“军师,犒赏抚恤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回天王,已按缴获与公议章程,分发下去。众兄弟皆感念天王恩德。”吴用回答。
“好。”晁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我听说,这几日,寨中对梁山日后路途,颇有议论?”
终于来了。厅中气氛更凝了一分。
宋江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开口,但晁盖的目光并未看他,而是继续道:“招安之说,我也听了些。”
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心中一紧。
“我晁盖,一介村野匹夫,蒙众兄弟不弃,共聚大义。咱们竖的是‘替天行道’的旗,行的是杀富济贫、惩恶扬善的事。”晁盖的声音逐渐有力,“朝廷无道,奸臣当权,逼得百姓没了活路,才有了这八百里水泊梁山!若去招安,向那些贪官污吏低头,向逼死林教头家小的高俅老贼称臣,那我们当初为何上山?这‘替天行道’的旗,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牵动伤口,眉头一皱,但语气却斩钉截铁:“只要我晁盖在一日,梁山,便不招安!”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
宋江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袍下摆。吴用眼神闪烁,摇扇的动作彻底停了。林冲挺直的背脊似乎微微松了些。阮小二、阮小五、刘唐等人则面露激动,差点喊出声来。
赵宸心中一定。晁盖的态度,不出他所料。这位托塔天王骨子里的江湖豪气与对官府的不信任,决定了他绝不会轻易走上招安之路。宋江的路线,至少在晁盖主事时,被彻底堵死了。
“天王……”宋江还想挣扎一下,声音干涩。
“公明兄弟,”晁盖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心念忠义,是好事。但梁山的路,不是东京汴梁那些官老爷们画好的路。咱们的路,得自己用刀枪拼出来!”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你抚慰伤员,周济孤老,很是尽心。这份心意,梁山上下都记着。日后后勤庶务,还望公明兄弟多多费心。”
一番话,既肯定了宋江的“仁义”行为(将其限定在后勤庶务),又彻底否定了他的政治路线,还顺手将他的活动范围进行了界定——后勤,而非军务或决策。
宋江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深深低下头:“宋江……遵命。”那声音里的失落与不甘,几乎掩饰不住。
晁盖不再看他,转而道:“经此一役,官府必不肯干休。林教头,防务不可松懈。吴军师,钱粮器械,要加紧筹措。赵祭酒……”
赵宸抬头。
“北麓营地操练得法,甚好。”晁盖看着他,“如今山寨用人之际,你可从此次俘获的官军中,择其精壮且无大恶者,补充你营,加紧操练。我要的是一支能打硬仗的尖刀,你可能做到?”
扩编!而且是从俘虏中挑选!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考验赵宸能否迅速消化吸收这些成分复杂的新血,将其真正纳入掌控。
“学生必不负天王所托!”赵宸起身,郑重应下。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将直属力量迅速膨胀。
议事又持续了片刻,主要是晁盖听取各方简要汇报,并做出一些明确指示。他虽重伤初愈,但头脑清晰,决策果断,迅速将因他昏迷而有些松散的权力重新收拢。宋江几乎再没机会发言,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
议事结束,众人告退。赵宸故意放慢脚步,与林冲并肩走出聚义厅。
“林教头,关于俘虏甄别一事,还需请教。”赵宸主动开口。
林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此事关乎重大,俘虏中难免有心怀怨恨或官府细作。甄别须慎。我可派两个老成都头协助你初筛。”
“多谢教头。”赵宸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听闻前夜有人惊扰天王静养,不知可有线索?天王安危,关乎全山。”
林冲脚步微顿,眼神骤然锐利如枪:“此事我已在查。无论是谁,胆敢对天王不利,林冲必不放过!”他没有提及戴宗或任何具体怀疑对象,但语气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显然,刘唐那边的“风声”,已经吹到了他耳朵里。
两人又简单交谈几句,便在岔路口分开。
赵宸回到北麓营地,立刻召集核心。
“天王已明确否决招安,宋江 路线受挫。”赵宸首先定调,“但天王令我部从俘虏中择补,扩充兵力。这是机遇,亦是风险。”
李嗣业抱拳:“主公放心,某家与樊将军定将新来之人操练得服服帖帖!”
樊哙咧嘴:“不服的,打服便是!”
陈平则更冷静:“俘虏成分复杂,须防其串联生事。建议以老带新,拆分编制,严明纪律。此外,粮饷赏罚,须与主寨其他部分略有区别,方能使他们明白,端的是谁的碗。”
“就按先生说的办。”赵宸点头,“张清,你改良的警铃、陷坑图纸,尽快多备几份,营地扩建,这些都用得上。”
张清领命。
“石秀那边有消息吗?”赵宸问陈平。
“尚无。郓城路远,来回需时日。”陈平答,“不过,刘唐头领午后去找了戴宗,两人在后山僻静处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此事已小范围传开。”
赵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种子已经发芽,就让它们自己生长吧。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晁盖给予的窗口期,将北麓营地打造成真正的铁板一块,并将新吸收的力量,彻底消化。
接下来的几天,梁山表面恢复了晁盖受伤前的秩序,但暗流依旧。宋江变得异常低调,除了处理一些分配给他的琐碎后勤事务,几乎足不出户,也不再公开宣扬招安。但他与吴用的私下往来,根据陈平安插的眼线回报,似乎反而更频繁了。
北麓营地则一片热火朝天。林冲派来的两个都头协助初步筛选出八十余名体格健壮、无甚恶迹且对官府怨气不小的俘虏。这些人被带到北麓,第一件事不是领兵器,而是被樊哙和李嗣业带着,观摩了一场北麓老兵的结阵操演。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凶狠凌厉的杀气,沉默坚毅的眼神,让这些散漫惯了的俘虏兵看得心惊肉跳。
随后是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以及清晰明确的赏罚条例。做的好了,肉食管够,赏钱实在;敢偷奸耍滑或滋事,军棍毫不留情。更关键的是,赵宸通过陈平和几个识字的骨干,开始向这些新人灌输一种模糊但极具吸引力的理念:跟着赵祭酒,不只是当贼吃粮,是学真本事,将来干大事,让那些欺压过他们的人,再也抬不起头。
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锤炼下,这八十多人的眼神,从最初的惶恐、麻木,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与此同时,赵宸脑中的【势力管理面板】上,代表北麓营地的淡蓝色 区域,随着新营房的搭建和防御工事的完善,颜色逐渐加深,范围也微微扩大。【直属兵力】的数字跳到了122人。【气运】值在这几天里,缓慢而稳定地增长到了21点。显然,势力的有效扩张和内部凝聚力的提升,直接带来了“气运”。
就在北麓营地蒸蒸日上,赵宸开始琢磨着,等气运再积累一些,是否要考虑进行升级后的第一次召唤时,石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比预期更震撼。
“主公,属下等潜入郓城,李固那狗官近日深居简出,护卫森严,难以近身。但属下设法买通了他府上一个不得志的远房账房,得到些消息。”石秀声音低沉,“李固确实与外界有秘密书信往来,但不止一方!除了一些模糊提及梁山的内容,那账房曾无意中看到一封残信,落款是一个‘高’字,印鉴似乎是……殿帅府!”
高?殿帅府?
高俅?!
赵宸瞳孔骤缩。李固区区一个郓城县令,竟然能和高俅搭上线?是因为梁山之事闹大,引起了高俅的注意?还是……早有勾结?
“还有,”石秀继续道,“属下等在城中暗查时,发现另有几批形迹可疑的外来人,也在打探梁山消息,尤其是……天王受伤的详情和山寨近日动向。其中一伙人,口音像是江州那边来的。”
江州?戴宗的老家?
赵宸与陈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水,比想象得更深。李固背后可能站着高俅,而窥探梁山的,可能还不止一方势力。
晁盖的回归稳住了大局,但外部的罗网和内部的暗箭,似乎才刚刚显现出狰狞的轮廓。
赵宸走到窗边,望向暮色中连绵的梁山群峰。系统光幕在意识中微微闪动,【势力管理面板】上,代表外部威胁的区域,隐隐泛起了一层不详的暗红色。
第一阶段“立足梁山”似乎达成了,但立足之后,放眼望去,已是群狼环伺,山雨满楼。
真正的考验,或许现在才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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