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不能住在这里。”
一直沉默的时权开了口,言辞简短直截了当。
时傲没有反驳。
再怎么与父亲争执,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不宜留下,他本也没打算留宿,不过是为了激一下对方罢了。
这次出于私心的行动本就冒险,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他并非全无预料。
周围不知多少双眼睛正暗中盯着,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与猜疑。
他垂下眼,算是无声地默认了。
晚餐过后不久,时傲便准备离开。
无论如何,礼数上仍需到位。
黛柒轻轻挽着时危的手臂,随着几人移至玄关。
况且,一旦当话题转向家族事务时,时危也能收起他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敌意,维持着平静。
这点倒是还算有些正常人的模样了。
她懒懒地倚着身旁的男人,像一株依附大树的藤蔓,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空,
耳边,他们关于公司的日程安排的对话断续传来,音节清晰却意义模糊,如同背景的白噪音。
“过两天我就回老宅,这几日辛苦你多费心。”时权最后说道,语气是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
“明天我会过去公司一趟。”时危接话,声音同样听不出波澜。
此刻的对话,竟意外地透出几分寻常家庭般的、事务性的平静。
黛柒将额头轻轻抵在时危坚实的上臂,目光淡淡地落在玄关处那盆绿植投下的阴影里,
直到门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是清晰的脚步声。
黛柒的思绪被这动静扯了回来。
她身体未动,依旧保持着倚靠的姿势,只是睫毛微抬,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漫不经心地朝门口方向望去。
脚步声渐近,
黛柒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来人的瞬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绷紧,定在了那里,
竟一时无法移开。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为考究的纯黑西装,衣料挺括,线条利落,完美地贴合着身躯的每一寸起伏。
宽阔平直的肩线,收束得当的腰身,以及那双被西裤包裹的、修长而笔直的双腿。
布料之下,隐约透出紧绷而流畅的肌肉轮廓,尤其是行走间,大腿与肩臂处蕴藏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这身装束并非简单的正式,更像一层精心锻造的铠甲,
将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挺拔与冷冽的性感,矛盾而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她的视线仿佛被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向上攀爬,掠过挺括的衬衫领口、线条利落的下颌,最终定格在那两张脸上。
随即,一丝讶异掠过心头。
是严钊和莫以澈。
却又是她几乎从未见过的严钊和莫以澈。
惯常的深色作战服已然褪去。
他们的五官深邃如刻,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在顶灯的光线下投下清晰的阴影。
向后梳拢的背头一丝不苟,完整地展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
往日被覆面模糊或掩盖的、那份硬气,此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糅合着正装带来的禁欲气息,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英气逼人的姿态。
难怪第一眼未能立刻认出。
他们几乎从不以这样的面貌示人,更遑论如此正式的装束。
此时,双方已面对面站定。
时权的目光掠过两人全身,饶有兴致道,
“你们这打扮,倒是稀奇。”
严钊与莫以澈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站在原地,姿态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迎向时权,以及他身旁的几人。
自然没放过一个眼熟的人,
莫以澈的目光落在靠前右侧的少年身上,唇角倏然扬起一个浅淡却清晰的弧度。
“这么热闹。”
“嗯?这不是老熟人吗。”
严钊的视线也随之落在时傲身上,他们自然知道这少年今日来到堡内的消息,
只是他的身份在时家本就微妙,加上他们今日另有要务,才让这人钻了空子。
时先生虽未明言什么,但两人凭着多年的直觉,还是决定提前结束外围事务,尽早赶了回来。
莫以澈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得这几日,必有什么事要发生。
“好久不见。”
时傲随意搭腔道,语气倒没什么太多波澜。
莫以澈闻言,也只是礼节性地微笑下,算是对这句问候的回应。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事不关己的叙述感:
“你们猜今天怎么着?秦家和厉家那两位,在今天的联合发布会上,双方底下的人不知怎的突然就闹了起来,场面那叫一个精彩。”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某个面上装作不在意、耳朵却悄悄竖起的女人。
黛柒正暗自琢磨着“秦家”和“厉家”的信息,忽觉那带着揶揄的停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恰好对上莫以澈那双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眼睛。
她想也没想,直接瞪了回去。
这点细微的互动,在场之人谁也没有错过。
时危面色未改,只是微微侧低下头,看向身边还在暗自瞪人的女人。
黛柒立刻察觉上方投来的视线,瞬间收敛神色,抬头迎上时危的目光,
眨了眨眼,用眼神无声询问道男人怎么了。
时危将她这变脸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重新抬眼,看向莫以澈,平静地接话:
“嗯,然后呢。”
“然后?”
莫以澈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和严钊身上的装束,
“就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们扮成他们其中一方的贴身保镖,顺理成章地混了进去。”
“这人一多,场面一乱,顺手就在几个合适的角落里,留了点小礼物给他们。”
严钊抬手,有些不适地扯了扯紧束的衬衫领口,喉结在挺括的布料下滚动了一下,补充道:
“所以不出意外,明天新闻头条应该就能看到消息了。”
黛柒听完,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时危脸上移开,转而投向对面的两人。
他们站在光影交界处,一身挺括黑西装衬得身形愈发凛然,
谈论着刚刚布下的礼物时,眉眼间甚至带着点随意恶作剧得逞后的松散。
“秦家和厉家,”
严钊继续道,语调没什么起伏,
“本就互不对付。他们的利益地盘和身份背景天生互相牵制、说穿了,不过是两个流氓头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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