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
李妙真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指节都发白了。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群老王八蛋……想得倒美!”
她是真的怒了。
这银行是她和林休的心血,是她李妙真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花瓶”的根本。这帮人不仅想摘桃子,还想把树给砍了做拐杖!
“真是好算计啊。”陆瑶叹了口气,把火钳放下,“利用李有才这种蠢货当传声筒,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能精准地打在你的软肋上。这也就是在看病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听到了,要是真等到开业那天发难,恐怕……”
恐怕真的会措手不及。
毕竟,谣言这东西,一旦起来了,那就是燎原之火。到时候就算林休把这些人都杀了,银行的信誉也完了。在这个没有互联网辟谣的时代,信用一旦崩塌,那就是万劫不复。
“那现在怎么办?”李妙真抬起头,看向林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就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虽然这男人平时懒得像头猪,但关键时刻,他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林休看着两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笑了。
笑得有点坏,有点阴险,还有点……期待。
“怎么办?凉拌。”
他又瘫回了软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既然他们想演戏,那咱们就陪他们演个够呗。这大长夜的,没点娱乐活动多无聊。”
“你的意思是……”李妙真眼睛一亮。
“将计就计。”
林休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讨论明天早上吃什么,“他们不是想要‘李家资金紧张’的证据吗?给他们!他们不是想制造恐慌吗?帮他们一把!”
“你是说……”陆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有些不敢确定,“我们要自己造谣自己?”
“哎,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造谣呢?那叫‘战略性信息披露’。”林休嘿嘿一笑,“妙真,你明天就下令,让各大分号再‘紧张’一点。比如,有人来取大额银子,就让他等等,说正在调拨;比如,让你那些掌柜的,在人前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再比如,你去静太妃那里哭两嗓子,说钱不够用,想借点首饰周转周转。”
李妙真愣了一下,随即领悟了其中的精髓,那双桃花眼里瞬间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你是想……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让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
“对。”
林休坐起来,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人啊,只有在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才会露出最丑陋、最贪婪的嘴脸。咱们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李家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只要他们那一刀剁下去,这银行就是他们的了。”
“然后呢?”陆瑶问。
“然后?”林休咽下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然后在他们最得意、笑得最大声的时候,一巴掌呼过去,把他们的牙都给扇飞!”
“这叫‘欲擒故纵’,也叫‘关门打狗’。”
林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殿内的燥热,也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那五大世家的府邸里,那些正在弹冠相庆的老狐狸们。
“他们以为这是商业谈判,是利益交换。”林休冷笑一声,“但朕要告诉他们,这是战争。在朕的地盘上,要么听话当狗,要么……就变成死狗。”
李妙真看着林休的背影,眼里的爱慕简直要溢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男人。
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甚至有点无赖,但一旦认真起来,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简直让人腿软。
“好!”李妙真猛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本宫就陪他们玩把大的!明天我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李妙真‘穷’得快要当裤子了!”
陆瑶看着这俩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你们这对……真是没救了。行吧,既然要演戏,那我也不能闲着。正好明天我要去太医院,顺便给几位‘大嘴巴’的太医透露点消息,就说皇贵妃急火攻心,都在吃安神药了。”
“妙啊!”林休转过身,冲陆瑶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咱们陆院长,这刀补得精准!这下那帮老东西不信也得信了!”
三人相视一笑。
那是一种默契,一种早已超越了君臣、超越了利益的信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深处,这三个人就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正准备给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们,准备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
夜更深了。
陆瑶起身告辞,毕竟她还要回宫外的济世堂,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
李妙真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张了张嘴,似乎想挽留,但目光触及陆瑶那清冷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她是皇贵妃,掌管六宫,但面对这位太妃钦定、林休心尖上的“准皇后”,她这个“后来者”若是开口留宿,反倒显得不知分寸了。
“别纠结了,我不能留。”
陆瑶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利落地背起药箱,“我还未大婚,深夜留宿宫禁不合规矩。再者……戏要演全套。”
她走到殿门口时脚步一顿,再回头时,脸上已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压低声音冲两人眨了眨眼:
“深夜入宫却又匆匆离去,这才像是遇到了‘棘手重症’。若是留宿,外头的眼线怕是要以为我们在开庆功宴了。”
送走陆瑶后,大殿里只剩下林休和李妙真两个人。
那群女官太监还没敢回来,大殿里静悄悄的。
李妙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的兴奋劲儿过去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累了?”林休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轻轻帮她按揉着太阳穴。
他的手法很一般,甚至有点笨拙,但指尖传来的温度,却让李妙真舒服得哼哼了两声,像只被顺毛的猫。
“能不累吗?”李妙真闭着眼睛,嘟囔道,“每一两都要过账,每一笔都要核对。那些老家伙盯着我,底下的掌柜盯着我,连你也……”
“我怎么了?”
“你也盯着我的钱!”李妙真睁开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最贪心的那个!不仅要我的钱,还要我的人,还要我给你当苦力!”
林休嘿嘿一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不是因为爱妃能干嘛。这天下除了你,谁还能管得住朕的钱袋子?”
这句“能干”也不知道是正经意思还是不正经意思,反正李妙真的脸红了一下。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林休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小腹上。
“林……休。”
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唤了出来。
若是被外人听见皇贵妃直呼帝王名讳,怕是要惊掉下巴。但此刻,她不想叫他陛下,也不想叫他夫君。她只想叫这个男人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剥离掉那身沉重的龙袍,触碰到那个真实的灵魂。
“嗯?”林休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因为这声久违的本名,眼神变得愈发温柔。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梳理着。
“你会一直站在我身后吗?”李妙真闷闷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搞砸了,把你的国库亏空了,或者被那些世家给算计了……”
她虽然外表强悍,是叱咤商场的女财神,但终究也是个女人。面对这种举国之力的博弈,面对那种几百年底蕴的世家大族,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绷着一根弦,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怕自己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怕辜负了林休的信任。
林休的手顿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怀里女人的颤抖。
他叹了口气,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他弯下腰,双手捧起李妙真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着,李妙真。”
林休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需要站在我前面去挡风遮雨,那不是你的活儿。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赚你想赚的钱,去实现你那个‘汇通天下’的梦想。”
“至于那些算计,那些明枪暗箭,那些想要动你的人……”
林休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那属于先天大圆满的恐怖气息,仅仅泄露了一丝,就让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会把他们的爪子,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你给朕记住了,这世上只有咱们夫妻俩坑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你的道理?天王老子也不行。”
李妙真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懒散得像条咸鱼,此刻却宛如神明般的男人。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不需要更多的情话,也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这一句话,就够了。
“呜……”
她猛地扑进林休怀里,也不管会不会弄皱龙袍,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上面,“你这混蛋……就会骗人眼泪……我这妆刚画的……”
林休苦笑着拍着她的后背:“哎哎哎,这可是苏锦的,很贵的……行了行了,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肿了,就更像是因为‘破产’而哭了,倒是省得演戏了。”
“去你的!”
李妙真破涕为笑,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疼疼疼!谋杀亲夫啊!”
两人打闹了一阵,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好了,不早了,去睡吧。”林休帮她擦了擦眼泪,“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是主角,得养足精神。”
“那你呢?”李妙真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我?”林休打了个哈欠,眼皮又开始打架了,“朕当然是回乾清宫补觉啊。在你这儿睡太危险,万一你半夜又爬起来拉着朕算账怎么办?朕这把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不行!”
李妙真突然眼珠子一转,露出那副商人的狡黠嘴脸,“既然要演戏,那就得演全套。今晚你就睡在这儿!明天早上让人看着你一脸疲惫地从翊坤宫出去,别人肯定以为咱们是为了钱的事儿愁得一宿没睡!”
“……”林休目瞪口呆,“这也能利用?你也太黑了吧?”
“少废话!这也是为了‘大局’!”李妙真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内殿拖,“再说了,这床这么大,有点冷……”
最后那三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林休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不过说好了啊,只睡觉,不谈生意。朕今天脑子里的算盘珠子都快炸了。”
“知道啦!死样!”
……
这一夜,皇宫里的风依旧很大。
但在那风声掩盖之下,一张针对五大世家的大网,已经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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