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挽心还以为那人也是迟羽请来救她的人。
结果看这个笨蛋的表情,她分明不知道这件事。
后面晚来一步的那个‘磐磐’,估计才是她请来的人。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槐序,龙庭槐家,槐序。”迟羽怔怔的说:“是我带的后辈,刚认识几天。”
“你的后辈?”
莫挽心抓着秋千的绳索,几乎要从秋千上站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问:
“我还以为是你同辈朋友呢,结果是你的后辈?一个刚开始修行的新人帮了你?”
“刚认识几天,就这样帮你?”
她急的跺脚:“哎呀,我好气好气啊!你,你这个笨鸟!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啊?父亲是真人,修行天赋上上等……先是碰见我的姐姐,又遇上这么好的人!”
“你感谢人家了没有?”
迟羽抿着嘴唇,想起昨晚不小心把槐序的手腕弄伤,还拉着他向反方向走了一段路,更觉得羞愧。
昨天她只是情绪稍不对劲,槐序就发现她的忧虑之处,帮她救出莫挽心,又陪着她在大街小巷里散步缓解情绪,排解心中悲伤与寂寞。
就连最后被随手点死的人,估计也是和绑走莫挽心的人贩们有关。
笨拙的小鸟想要拥抱稻草,却总是把人弄伤。
真是可悲。
莫挽心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事情的经过,以手扶额,差点被这个笨蛋气晕:“你是笨蛋吗?连我这种被人讨厌的家伙都能看出来人家有怎样的善意!”
“你,你这幅表情,该不会还把人得罪了吧?!”
“……不小心把他的手腕弄伤了。”迟羽如实说道。
“啊?”莫挽心大怒:“道歉,给人家道歉啊!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别扭的人?!”
“我会的。”迟羽本来就有道歉的想法。
“想过怎么道歉吗?”莫挽心问。
“……送个礼物?”
“你准备送什么?”
迟羽稍稍犹豫:“送个蛋糕怎么样?有一次,我看见他买过蛋糕。”
“什么时机去送?”莫挽心问:“工作见面肯定没时间吃蛋糕,休息时候你知道人家住在哪里吗?你确定他的性格会接受你突然赠送的蛋糕?”
“……不确定。”
迟羽难过的叹气,只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以槐序那样的性格,就算是送一个蛋糕,他估计也不会接受吧。
而且一个蛋糕,显然也不够道谢。
“唉,你这个人真的是……”
莫挽心按着额头,无奈的说:“算了,算了,你还是什么都别做了,反正你是前辈,总有机会照顾到后辈吧?”
“指导修行啊,疏解情绪……呃,这个对你可能太难了。”
“总之,我姐姐当初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做!”
“还有。”
“还有?”迟羽疑惑的看向她。
“对不起。”
女孩低下头,抓着秋千的绳索,蓝色长发披散着遮住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歉意的说:“以前那样对你,是我的错,那件事根本就不怨你,但是,但是,但是,我一直都不甘心,我看不清该怎么活下去,所以只能找到一个人去仇恨。”
“可是,我这样做根本就是错的,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我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敢浑浑噩噩的活着,因此做了很多错事,伤害到你,伤害到我的奶奶和其他人……这都是我的过错,我对不起你们。”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惩罚我。”
“我想要弥补错误!”
寂静。
莫挽心说完这番话,院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一滴滴泪水落下,浸湿地面。
女孩抽动着肩膀,呜咽着,等待责罚。
她深刻的认识到曾经所做的事有多么可恶,经历一个白天的思考后,还是决定主动道歉,想要被责罚,被呵斥,哪怕是被按着狠狠打一顿也好。
否则的话,无法免除心中愧疚。
迟羽没有说话,黯淡的火红眼瞳凝视着女孩抽泣的模样,望着地上滴落的眼泪。
伸手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就像当初的前辈,莫挽心的姐姐所做的事情一样。
她终于有几分前辈的模样。
“……为,为什么?”莫挽心哭的涕泪横流。
眸光黯淡的红色小鸟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平静的转过身,视线看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叹息着走出院子,驻足盯着墙上的涂鸦看了一会,转而又离去。
她步履蹒跚,背影萧瑟。
期盼着雨天。
·
安乐‘咚咚咚’的敲着门。
“浅语,浅语!”
她大声喊道:“我知道你在家,你干嘛不开门啊!”
“再不开门,我可要翻墙进去咯?!”
她作势走到墙边,等了一阵。
“……你这个烦人精!”院内传来无奈的女声:“你弗是去做信使了吗?怎么还有空跑过来烦我?”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飘出淡淡的花香味,安乐笑嘻嘻的跑过去,先拉开一扇铁门,进入内间,又推开两扇典雅的木门,换上一双拖鞋溜进院内。
院子的结构仿佛鸟笼,粗大的木条沿着院墙向上蔓延,在穹顶交汇成螺旋,洒下星月的光辉,让院内的氛围有一种特殊的宁静感,可以安抚心神。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薄荷味。
窗户撑开一半,隐约可以望见正有一位美人端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披散着如绸缎的黑色长发,戴着朱红色的片状耳饰,青眸冷淡的凝视着来客。
“何事来访?”宁浅语一副公事公办的疏远语气。
可安乐才不管那些。
她一溜烟的跑进屋内,坐到对面,霸占宁浅语平时坐着写书的位置,顺手把一盒她喜欢吃的糕点放在桌子上,当做礼物。
宁浅语冷冷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若是外人,指不定就真的被她这种冷淡的目光吓退。
可是安乐不一样,她早就摸清对方的脾性,和槐序相处过几天以后,更是对这种不坦率的性子有更深的了解。
哪怕嘴上不说,她其实还是希望有朋友可以看望自己。
至于在街上为什么逃走?
宁浅语不喜欢在人多的出没,更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
她有一种隐匿法术,可以降低存在感,平时靠着这种法术出门可以让人忽视她的容貌,以为是普通人,如果被熟人发现,法术的效果就会失灵。
当时整条街到处都是人,宁浅语被她喊了一句,吓得差点转头就跑。
“桃花酥?”宁浅语探出白嫩纤细的手指往木盒内捏出一块淡粉色的桃花状糕点,凑到红润纤薄的唇边,轻轻地咬下一小口,眉宇间隐约有一种愉快。
她平日是个疲懒的性子,不大喜欢出门。
口味又殊为挑剔。
因此,倒是有段时间没吃过糕点。
尝了一口,她却微微皱眉,嫌弃的说:“太腻了,而且谁会连续三次都带同一种糕点过来?”
话虽如此,宁浅语却没有把桃花酥放下,而是小口的吃完,然后勾勾手指,一团清水从窗侧的白玉细颈瓶内涌出,细致的把手粘上的一点痕迹洗干净。
安乐笑着打开盒子的夹层,里面摆着几种糕点。
“还算有心。”宁浅语又满意的说。
“说说吧,此来为何事啊?”
“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安乐直入正题。
“弗行!”宁浅语才不想认识奇奇怪怪的人,社交也太麻烦了,她只想躲在自己的小窝里。
“那我给你提供一点写作素材?”
“弗需要!”
“好~吧。”安乐沮丧的说:“那就聊聊天怎么样?我给你讲讲,我这段时间都遇见什么了。”
“弗想聊。”
宁浅语嘴上这样说,却没有赶人的架势,她很自然的坐着,窈窕纤细的身子颇为放松,享受夜晚的氛围。
她真后悔认识安乐这个烦人精。
当初只不过是去买份糕点,就被这个讨厌鬼缠上,自顾自的把她当成朋友,自顾自拉着她聊天,还要偶尔上门骚扰她。
唉,真讨厌。
“什么什么?”安乐笑容活泼:“吾想聊?原来你想听啊!那就让我给你讲讲吧!”
女孩跳下椅子,走到屋内的空处,在字画与各种雅致的摆件之间找到一块可供活动的空间,然后就开始连说带演的讲述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先说烬宗考试,又说糕点铺子,再讲收件人被挂牌售出,当街杀人破案,三山旧事,残月白桥,又讲到昨夜在月下杀人的共舞,那慌乱之中,搭着手腕的轻轻一拉。
短短几天,便发生这样多的事情。
宁浅语起先听的微微皱眉,纤细的眉毛向内聚拢,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悦,怀疑安乐是故意编故事来戏耍她。
可安乐所言细节颇多,且能够得到证实。
【三界灾劫灭度书】一日出现两位传承人的消息,她也有所听闻。
世上真有一个人,竟是这般……
这般无趣的性情?
一听就是个讨厌鬼,绝对不想和他见面。
安乐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倒是挺多。
正愁最近无甚灵感,既然她主动过来讲述,倒是勉为其难的可以取来这份经历写成一书。
只不过,内容需得稍稍修饰。
“怎么样?”安乐坐回椅子上,捏起一块桃酥,咬下一块,慢慢的嚼着。
她期盼的看着过去最好的玩伴,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宁浅语和槐序的性格在某一部分很像,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给出很高的评价,很喜欢槐序这个人吧?
“庸俗的故事。”
宁浅语轻慢的说:“简直毫无新意,让人根本没有任何写作的动力,而且你说的槐序也是个……让人根本生不起好感的讨厌鬼。”
“我才不要写这个故事。”
她决定今晚就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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