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也发烧了”?
张述桐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机:“还有哪个倒霉蛋?”
“闺蜜。”若萍很快回了消息。
“那她还演吗?”张述桐头疼道。
“她说能硬撑,她周末跑去市里玩啦,应该是流感,反正昨晚吃了药压下去了,人家今天可是照常来上课的,我现在最放心不下人反倒是你好吧,感觉怎么样?”
“还好。”张述桐努力从床上直起身子,“放心好了,晚上肯定能赶上。”
消息发送出去却没了后文,原来是若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现在多少度,量体温没有?”
“在量。”张述桐咬著衣角,抽出了体温表,“话说你消息够灵通的。”
他心想老妈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事给老师请个假不就好了吗,怎么昭告天下。
“是青怜啊,笨蛋。”
张述桐停住手:“路青怜?”
“我今天去班里找你,发现位置上没人,本来以为去厕所了,结果青怜告诉我你发烧了。”
“哦————”其实张述桐惊讶的点是另一个地方,“她来上课了?”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
张述桐只是感慨人与人的体质差距真够大的。
“可是她怎么知道你发烧的?”若萍不解道。
“呃————周末忙了些事情,你问清逸吧。”
“行,先不囉嗦了,你千万別逞强啊,实在不行我就临时拉个人过来,反正你台词少,上了台也是睡觉。”
“哪有这么容易找人。”
“当然是希望你能来,但成个负担就不好了。”
“真的没问题。”
“那你继续休息,有情况隨时联繫。”若萍不放心道。
张述桐掛了电话,处理起剩下的消息,老妈的死党的顾秋绵的,等他一一回復完毕,体温表也可以抽出来了。
三十八度。
很黄金的温度,比它高了可以叫做高烧,比它低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病。
张述桐趿拉著拖鞋出了臥室,餐桌上有留好的饭,他慢慢喝著粥,突然觉得这也算难得的假期。
可惜还有事做。
很快他穿戴整齐,张述桐想看看时间,才发现路青怜还没把电子表还给自己。
如今没有摩托车可骑了,钥匙被老妈藏在了不知道的地方,他拍了拍自行车的车座,那是自己的老伙计,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他们俩並肩作战。
咣当一下,自行车被他拍倒了,像是骂喜新厌旧的混蛋。
骑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微微出了汗,据说出点汗有助於退烧。
又见到了那位熊警官,张述桐问他对一位叫“路青嵐”的女人有没有印象,男人摇摇头:“听名字是庙里的人吧,她们一直挺神秘的,你想问什么?”
“大概是八九年前,”张述桐想了想,“她离世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调来岛上还没有这么些年,我想想啊————要不你打这个电话,是当年的警官,前几年刚退休,就说我让你找的。”
张述桐连忙道了谢,他存下號码,却没有打通,便先编了条简讯说明来意。
他跨上车子,朝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张述桐拐进小学的校园,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起初他以为所有的经歷都是记忆的碎片,可最后一天的事情又推翻了他的判断,无论是出现在月台的小路青怜,还是那条吞掉火车的巨蛇,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八年前的12月31日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他也不敢確定了。
正好是放学时间,他毫无阻碍地走进教室,来回打量了一圈,这里早已翻修了一遍,桌椅是崭新的,连天板和墙壁都重新粉刷过。
张述桐凭著印象来到一个靠近暖气片的位置,无形的热意升腾著,那是路青怜从前午睡的地方,也许只有它还没变。
註定找不到什么了,张述桐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道声音奶声奶气,张述桐转过脸,走廊上站著一道小小的身影,记得那是徐老师的孙女,小满。
“小黑?”小满嚇了一跳。
“什么小黑?”这是什么古怪的外號,张述桐低头打量了一下身子,虽然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没错。
“就是柯南里经常出现的坏人啦,浑身上下都是黑的。”
这孩子到底有多喜欢柯南啊————张述桐嘆了口气,摘下同是黑色的口罩和帽子。
对方看了一会,恍然大悟:“你是绵羊姐姐的————”
“打住。”张述桐头疼道,“哥哥有些事情,暂时没空陪你玩。”
“可这就是我们班啊。”小满一指教室,“哥哥是来干什么的?”
“不想上学,来找个人。”她模样还挺认真,张述桐也就好玩地答道。
“我们班的?”
“差不多吧。”
“那你说名字。”她拍著胸脯,颇有些徐芷若的风范,“整个年级的同学的名字我都记下来了。”
这是是担心谁不幸遇害吗?
“不用了。”
张述桐笑著摇摇头,他要找的东西早就被一层厚厚的涂料盖住了:“快点回家吃饭吧。”
小满却不放弃:“我吃完饭了啊,是不是又有案子,给我说说嘛!”
直到又有一个小女孩喊道:“小满,你的东西还没拿完吗,就差你了,快点快点,晚上就要上场了!”
“噢噢。”小满后知后觉点了下头,然后撒腿就跑。
迷糊这点也和她大姑差不多。
张述桐才注意到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踏著双圆头的皮鞋,小满急匆匆从书包里翻出一条红色的蝴蝶结,正要跑出教室,张述桐忽然问:“你们现在在哪排练?”
“活动教室啊,很大一间的,四周都是镜子。”小满说。
“这些年老师有没有留下过合影?”
“有啊,都在活动教室里掛著呢————”
“小满!”女生又催。
“哥哥想去调查从前的照片吗?”小满却眼里发亮。
还挺敏锐。张述桐刚点点头,她就迫不及待地说:“那我领你过去,你待会就说————就说是我哥哥哦,只要不捣乱,老师会让你在旁边看的。”
他们朝著活动教室走去,位於最顶楼的一间教室,大小是寻常教室的两倍,铺著木质的地板,三面墙上是镜子,后墙则掛满了照片。
小满跟老师说了几句,张述桐告了句歉,走到了那面照片墙前,一整面墙的合影按年份排列,很容易就能找到八年前的那张。
张述桐在最前排看到一个面熟的女生,是路青怜的同桌,这个小姑娘是当年的领唱,笑得甜美,而她旁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张述桐对此並不意外。
发生了什么呢?他想,是最后没有去?还是排练的画面並不存在?其实没有那张皱皱巴巴的曲谱,也没有一个留著长发的女孩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练习著元旦的歌。
歌声响起了,是孩子们整齐的合唱,八年过去了,这天的节目还是合唱。
可合唱团的人数早已翻了一倍,女孩们不光穿著洁白的衬衫,胸口还繫著漂亮的蝴蝶结。曲子也换掉了,与时俱进的流行曲,张述桐感到一阵恍惚,陌生的歌声让他穿越回八年前,仿佛再次站在那间黄昏后的教室里。
该走了,本就是顺路过来逛逛。他悄悄出了门,靠在墙上等。
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之后,小满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有什么发现?”
“没有吧。”张述桐说。
“那找的人找到了吗?”
“也没有。”
“不存在的人?”小满一惊。
“还记不记得那天和你说话的姐姐?”张述桐笑笑,“她从前也和你一个班”
门“喔,是路姐姐。”她似乎还挺崇拜路青怜的,“可哥哥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
“她不会说的。当然,也可能会说一句,不要问这么漫无边际的问题。”
“为什么?”
张述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觉就是直觉,其实没这么多为什么。他不確定地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原来是在调查很危险的事。”小满板起脸。
“呃,也没有什么危险吧。”张述桐心说不愧是当侦探的料,年纪轻轻就看出来路青怜是个危险的女人,这点哥哥深有体会。
“是那天姐姐说过的话啊,有些事很危险,等你长大了再去考虑”。”小满抓起羊角辫,“虽然我现在也没想明白什么叫长大,但姐姐还说等想明白了,就可以去面对危险的事了。”
张述桐也不好意思拆穿那是骗你的,那位路姐姐自己都没做到她说过的话。
“加油吧。”他只好挥了挥手,“晚上看你演出。”
“嗯。”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小学的孩子这天下午没有课,有节目的会被老师拉去化妆,没节目的则在班里看电影,真是幸福。
实际上初中的学生和小学差不多,唯一的区別就是,没节目的要在班里乖乖上课。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张述桐踏入教室,到处乱糟糟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座位,旁边空空如也,桌面倒是很整齐,可他明明记得班主任说了今天考试,张述桐找了找,才发现英语月测的卷子被整齐地叠在桌洞里,旁边是一盒学生奶。
张述桐刚撕开吸管,清逸就在门口喊道:“述桐,出来试下道具。”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早看到你嘍。”清逸直嘆气,“什么事都挤到今天了,若萍那个闺蜜生病的事你知道了吧,我们本来想上午抽空彩排一遍的,结果你请假没来,等你来了他们又有事了,我们班不是合唱吗,衣服是统一规定,然后有个女生的裙子洗了没干,都哭了,三班也是,准备道具的那个人少买了一样东西————若萍和顾秋绵快忙疯了。现在只有咱们三个有空,见缝插针吧。”
张述桐也快听晕了,他还打算先在班里趴一会,看半本课外书,等最后一节课再慢悠悠地前往图书馆。
但很多事就是这样,一切快得措不及防,无论有没有准备好,该出场的时候就会有人在身后推著你走。
清逸少有地念叨道:“希望一切顺利吧。”
图书馆里也是乱糟糟的,摆著满地的道具,都是由顾秋绵准备,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买到这么些东西,王子的衣服是欧式风格的礼服,甚至还有双长筒的军靴,从头武装到脚。公主也毫不逊色,很华丽的裙子和假髮,但张述桐觉得这不像道具,更像顾秋绵从家里翻了件连衣裙出来。
张述桐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还算合身,里面的少年黑髮黑瞳、英气十足,清逸竖起大拇指:“帅哦。”
“你也不差。”张述桐回以大拇指,看著假牙比手指长的清逸。
他们对了对台词,感觉没问题了,只等若萍回来给每个人化妆,张述桐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最后一节课。
这一天的上午他睡了个懒觉,下午又过得匆忙无比,张述桐走出图书馆,四处静悄悄的,好像连黄昏都来得迟了一些,再过一会才会到熙熙攘攘的时刻。
班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热闹,因为是自习课,老师又懒得管,每个班早就闹翻了天,所以他就没有从座位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失踪了。
张述桐出了教室,朝著礼堂走去,这里早在白天就被装扮好,每一张椅子都摆得整齐,舞台上繫著气球和丝带,正是因为早就打扫好了,此时反倒显得冷清。
偌大的礼堂里,张述桐在路青怜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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