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曹杰带着曹金骑着骡子回去了,到下午宵禁前赶了回来,曹金不再,曹杰骡子上驼了两个布袋。
“这是耶娘前一阵子掰的嫰玉米煮熟了晒的,她让我们先吃着,阿娘气的起不来床,阿金带她回永寿坊家里了,这个事情不算完,定是隔壁村钱家人干的,只有他们能一夜弄光这些粮食,你没事得罪了他们做甚?”
曹杰红着眼睛,像要吃人!
于春停下了想安慰他的话。
也顿住了想要反驳回去的念头。
“地里一点没剩?”
“一个棒皮子都没见!说好了今早去收的!”
只将宝钗教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一一念出,“你要仔细,这不是一亩两亩的地,是三十亩,一夜之间掰完,黑灯瞎火的,没有十几个人能收的这样干净?你爹就没在地里守着?你叫的族亲或多或少能分润些,没有一个去看看?就这么十几个人摘的一干二净?你家人既然知道我得罪了钱家,你阿娘不会防备?是我得罪钱家被报复,还是你的好弟弟直接背着你将东西卖了?”
于春不带情绪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连珠炮一样,容不得曹杰不听。
“哪有?”
“你如今马上去他家,且看看他的老丈人请何医吃何药,何时生病,且看看他家一家子老弱病残,从哪里挣来的钱,锦帽貂裘,穿金戴银!”
“你胡说!”曹杰虽吼着,但脚步没停,心里已经信了五分,昨天叫他来的是曹金,一向健壮的曹父拉肚子,黑灯瞎火的地里一个棒子都不剩,算计周密的曹母破天荒的不让叔伯顶替曹父看地。
“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于春没有追出去,甚至眼皮都没动一下,专注的烙饼,于父气的哼嗨的,只怕是回家去了看他的粮钱。
“傻子!”于霄撇嘴,“要不是阿姐你,一家人得饿死!”
“隔墙有耳,莫多话!他们从城南回来,肯回来局势怕是紧张了,将重要东西都藏起来去。都靠不住!”
于春瞪了他一眼,“有些人对你越客气就越是要害你!”
“成吧!”于霄快步出门,准备将他的东西藏好,他们都很鄙视于父的藏钱手段。
人为什么这么懒惰自己不愿意挣就愿意占别人的呢?
于春也想不通,也不想想通,黛玉说的对,且往前看呢!
今天的饼烙的好,芝麻焦,饼酥,单吃这个未免单调,或许她还可以蒸些糕饼。
可以做的有些什么呢?
“汪汪汪——”
“哐——”
“嘣——咚!”
“嘎吱——轰!!!”
“妈妈——”
“呜…呜…嗝!”
“——娘——!”
“轰隆!”
“哇啊啊啊——”
“娘呀——”
夯土的厨房房梁被震的腾腾落灰。
隆隆的鼓声,号角声撕碎了天际的血阳。
于春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夹杂着灰尘烟火味的空气,重重敲击自己的大腿,让它不要颤抖——
牙齿格格做响,她拖着厉鬼拽着的步子挪向院子,看着哭嚎不止的两个孩子,她咬了咬牙冲了出去,将她们拥在怀里,恐惧、惊慌、脑袋——
这一天终于来了,叛军攻城了!围了近四个月的叛军在这一天吹响了号角,嘹亮的数之不尽的狼嚎伴随着号角响起,让长安城内的居民发出本能的战栗。
逆胡吃人啦!
‘黛玉:阿春,镇静,这只是第一轮。’
‘宝钗:接下来,你需要趁乱将东西转移到店铺里一部分,若是城破了,在胡肆的你们会更加安全,哪里也更复杂容易躲。’
‘黛玉:熬过去,他们也需要人做牛马,这还是最糟糕的后果,相信李宏,她可是穿越者,她在这里,必定还有后手,熬过去,别怕,我们在!’
远远的,模糊的,嘶吼、惨叫不断入耳,于母只剩下了惨叫,仿佛挨了千万刀。
‘凤姐:这时候,越是胆怯退缩,就死的越快,多少天的准备,瞧你那样!你又不是在城墙边上!’
对,我暂时是安全的,我在西市,在内城边上,目前相对安全。
她有了力气,将哭嚎的于母拉到了更结实修葺过的正屋里,将他们都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荣荣,从现在起,你是一名勇敢的小战士,妈妈去铸造我们的堡垒,我们准备了几年,我们没有问题,我们很安全,你照顾好妹妹和姥姥!”
“呜呜,阿娘,你会一直在——”
“我就在院子里,这里很安全,接下来娘要让我们更安全!”
“我会注意安全!”
“娘,你要回来——”
“我在——”
于春转身离开,就算官军能够承担第一轮攻击,她也需要加快进度。
她院子里都是老弱。
她将所有的饼都收到布袋里放到地窖的陶缸里,将厨房和正屋收成有事匆匆出门的样子,放开黄狗,给它喂了一块饼,带着两葫芦热水同镇定下来的于母一起将被子和孩子转移到了空下来的地窖里。
在地窖口,院门口到处洒了准备好的樟脑桉油,这都是为了防止窦仙童的狼兵!
拉动绳子,一块厚重的石板遮住了入口,曹荣从通风口爬出,将准备好的马桶摆在了石板上。
一家子人终于有时间抱着彼此,颤抖的听着院子里时不时的狗叫。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所有的声音弱了下来,天也黑了,没有一丝光亮,于春不敢点灯,只是就着热水让几人吃了些烧饼。
院子里终于有动静了!
黄狗发出亲昵的呜呜声,地窖口的石板被掀开,于春也从里面掀开木板,是曹杰。
“守住了,城守住了!”他脸上有惶恐,更多的是兴奋,“城里损失了不少精兵,坊长方才就通知了征兵,我们这些从前方退下来的直接入伍,给了一人十两黄金,阿爹被征做民夫,要运送东西,家里交给你了!”
说着他递过手中的钱,那是一锭很闪亮的金子。
“若是立功了,可以折价购买商铺,田地,宅子,你且瞧你男人的本事!”
看着野心满满的曹杰,想到刚才的战争,再多的怨怼化作风被吹散!
“活着,回来!”
“嗯!”曹杰想揉揉她的头,这次她没有躲,主动将曹芳递到他怀里,孩子小,不一会儿就被逗的嘎嘎笑!
“于霄未成丁,我同坊长报备了,让他过来看着你们,我们六日一假,可以到城西看我!”
“嗯!”
生死之际,所有的仇怨弱化了,“我去收拾东西!”
一把擦掉眼角的泪,于春去爬下地窖打包东西,一罐肉酱,烧饼,棉衣,葫芦,金疮药,衣服,想了想将换的金花生也塞荷包里。
同样的物件她备了两份,同赶过来的于霄一起目送他同于父离开。
风,冰凉刺骨,一条巷子都是送行的人,家家哭哭啼啼,哭声震天!
战争落到每个普通人身上,都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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