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答案。”
鹿野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清冷且坚定。
她微微仰着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燃着两簇火焰,倔强地锁住白牧,仿佛要将他此刻所有的反应都刻印在心底。
空气中还弥漫着先前那个短暂亲吻留下的,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混合着洗手间里淡淡的潮湿感。
头顶的灯光,似乎都因为刚才那扇门被暴力破开,而显得有些不稳,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影。
白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万千思绪翻涌,嘴唇微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是解释?
是回应?
还是继续他那套关于依赖与爱情的疑问?
连他自己此刻都有些混乱。
然而,鹿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几乎是立刻鼓起勇气,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强势,猛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由分说地捂住了白牧的嘴巴!
手掌温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未出口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白牧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掌心在微微颤抖。
鹿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却字字清晰,砸在白牧的心上:
“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积蓄力量,眼神更加锐利。
“但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这句话她说得极其坦然,没有丝毫犹豫,与她此刻强势的动作一样,带着独特的直接和纯粹。
“你具体想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
她继续说着,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
“我不想强迫你,也不是在逼你现在就做出决定。”
捂住白牧嘴巴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她的目光与他震惊而复杂的眼神对视着,没有退让:
“我给你时间考虑。”
她终于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但目光依旧紧锁着他,同时竖起了三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像一个不容更改的最终通牒:
“三天。”
说完这两个字,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不再看白牧脸上是何表情,猛地转过身。
银白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带着果断。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抬手,那扇之前被她用能力强行封死、扭曲嵌入门框的厕所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被她再次用暴力强行破开。
扭曲的门板“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墙上,露出了外面影院通道略显昏暗的光线。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冷硬意味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
脚步不停地穿过影院散场后稀疏的人流,鹿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膛。
通道两侧墙壁上挂着的电影海报色彩斑斓,却丝毫无法映入她的眼帘。
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还停留在那个逼仄的洗手间里,停留在唇瓣相贴的瞬间,停留在白牧那双写满震惊的眸子里。
他……会答应吗?
这个念头缠绕着她,让她刚刚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强势几乎溃不成军。
会不会……我太着急了?
逼得太紧了?
他活了那么久,见过了那么多风景。
我对他而言,是不是终究还是……太幼稚,太冲动了?
他说的依赖……难道真的只是依赖吗?
可是……他说了喜欢。他亲口承认的,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各种各样的念头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脑海中翻滚、交织。
有窃喜,因为他并非无动于衷。
有担忧,害怕三天后等来的是让她心碎的答案。
有羞涩,回想起自己大胆的亲吻和强势的宣言,耳根一阵阵发烫。
她用力地抿着唇,努力维持着脸上清冷的表情,不让内心的惊涛骇浪显露出一丝一毫。
只有微微加快的步伐,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她才缓缓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那束开得正盛的鲜花。
娇嫩的花瓣因为过于用力的攥握,而变得皱巴巴,有些甚至已经破损,汁液染湿了她的指尖,看上去狼狈不堪。
鹿野看着这束变形惨烈的花,怔了怔。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理了理那些被捏得扭曲的花茎和花瓣,尽管它们看起来已经无可挽回。
她走到路边,在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前驻足,沉默地挑选了一个素净的白色陶瓷花瓶。
付了钱,拿着花瓶,她继续往前走。
找到一个公共洗手台,接了少许水,然后将那束形态不佳,却承载了她此刻复杂心绪的花,轻轻地插了进去。
洗手间内,白牧依旧靠着那面布满蛛网裂痕的墙壁,许久没有动弹。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鹿野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的嘴唇上,那份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如同一个烙印,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眼眸里,还倒映着鹿野闭上双眼,带着孤注一掷的神情贴上来的样子。
那份决绝,那份青涩,那份与她平日清冷形象截然不同的炽热,像是一块投入他古井般心湖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在他沉寂了太久的心房中流淌。
所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如同沉重的钟声,在他脑海中回荡。
承认那份微小的爱意存在,是一回事。
但真的能够……像寻常恋人那样,发自心底地,毫无保留地去爱她吗?
他活得太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年少时那种不顾一切的悸动是什么感觉。
他的爱,似乎也像被岁月稀释过的茶水,变得极其寡淡,还能支撑起一份需要浓烈情感和巨大投入的爱情吗?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能够承担起这份爱的未来吗?
鹿野不是凡人,她拥有漫长的寿命,这似乎解决了那个关于“目睹至亲离去”的隐忧。
但是,关系的转变意味着责任的重构。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负责引导和保护的师兄,而是要成为与她并肩,分享生命中一切喜怒哀乐的伴侣。
他习惯了将她纳入“家人”的范畴,以一种温和的守护的姿态。
突然要将她视为爱人,要去回应那份炽热的、直接的、充满了占有欲的情感……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各种顾虑、分析、对未来的猜想,混杂着那份被强行唤醒的悸动,让他心绪不宁,内心充满了迷茫。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缓缓闭上眼,试图理清这纷乱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更久。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鹿野那双倔强的眼睛,闪过她说完“三天”后决然离开的背影。
那份纯粹,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像是一道强光,穿透了他心中因思虑过甚而堆积的迷雾。
顺其自然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轻轻响起。
如果因为在意过多的其他因素,而疑虑、退缩,忽略了那份不顾一切奔赴彼此的爱情的本质,那这个感情……
又如何能称得上纯粹呢?
终归……是自己想多了。
活了太久,反而失去了最简单直接的勇气。
鹿野用她的行动,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那团乱麻似乎被利刃斩开,豁然开朗。
那份悸动不再让他感到惶恐,反而变得清晰而温暖。
是的,顺其自然。
回应她的感情,坦诚自己的内心,至于未来如何,交给时间和彼此的共同经营。
然而,想通归想通,一想到三天后要如何面对鹿野,如何完成从“师兄”到……“可能的恋人”的转变,他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应。
那种熟悉的相处模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让他心跳有些失序的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离开这个充满事故现场的地方。
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个清晰的掌印,和边缘扭曲、几乎报废的厕所门,白牧陷入了沉思。
这烂摊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默默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潘靖馆长那熟悉而温和的声音:
“喂?白牧?有什么事吗?”
白牧轻咳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尴尬:
“潘馆长,那个……麻烦你些事。我在紫峰大厦楼上的影院,男厕所这边……出了点小小的状况,需要会馆派人来处理一下现场,还有相关的记忆消除。”
潘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随即了然地说道:
“行,我知道了,马上安排人过去。”
“麻烦了。”
白牧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那扇凄惨的门,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干练的男女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洗手间门口。
他们训练有素地开始检查现场,评估损坏情况。
这时,最里面的那个隔间门,才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那个双臂纹着青龙白虎的光头大汉,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他满头冷汗,脸色发白,显然在里面躲了许久,腿都麻了。
他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记忆消除”?
这他妈是碰到什么超自然事件了吗?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迈出厕所门,还没看清外面的情况,就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无声地夹在了中间。
其中一人对着耳麦低声汇报:“头儿,有目击者,怎么办?”
耳麦里传来平静的指令:“按标准流程处理。”
“明白。”
光头大汉瞳孔骤缩,刚想张嘴呼喊:
“等……”
眼前骤然一黑,意识瞬间中断,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被旁边的黑衣人熟练地扶住。
黑衣人将他安置在走廊的长椅上,仿佛他只是暂时休息一下。
随后,他们继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洗手间的“事故现场”,一切痕迹都在被迅速而专业地抹去,如同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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