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道惊疑、探究、聚焦的视线中,在骤然亮起的、如同闪电般疯狂的闪光灯下,那个戴着宽檐帽和墨镜的身影,缓缓抬起了手。
她异常坚定地,摘下了那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露出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然后,是那顶宽檐帽。
如瀑的黑发滑落肩头,带着一丝凌乱,却更显清丽。
一张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
没有了墨镜的遮挡,那双眼睛——曾经盛满迷茫、脆弱、痛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寒意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那目光,直直刺向主席台上已然崩溃的秦昊。
没有哭喊,没有控诉,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冰冷的注视,无声地穿透空气,钉在秦昊身上,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彻底击得粉碎。
这无声的亮相,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她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证明着秦昊对她所做的一切——欺骗、利用。
她就是夏时陌的未婚妻,兮浅,新闻那个被秦昊宣称“精神失常,早已出国疗养”的人。
“兮浅。”会场某个角落,一个认识她的元老股东低声叫了出来,声音里满是震惊。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是她,夏时陌的未婚妻!”
“她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跟宬年在一起?”
“秦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
“骗子!他是个谋杀犯!”
愤怒的咆哮、难以置信的质问、惊骇的抽气声淹没了会场。
股东们拍案而起,尤其是几位本就对秦昊心存疑虑的元老,脸色铁青。
他们一直怀疑夏时陌的死另有蹊跷,怀疑秦昊侵吞夏氏资产,此刻兮浅的出现和那段录音,彻底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镜头疯狂地对准了主席台上面如死灰的秦昊和台下冰冷注视的兮浅。
快门声此起彼伏,像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秦昊彻底崩溃了。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在宬年冰冷的面孔和兮浅那穿透灵魂的目光之间来回扫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他淹没。
他知道,他精心构筑的一切,汲汲营营多年的图谋,在这一刻,彻底完了。
“不,不是的,录音是伪造的,她疯了!她在胡说!”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试图辩解,声音却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像个濒死挣扎的小丑,引来的只有更多的鄙夷和愤怒。
就在这时,会场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尖锐而富有穿透力的警笛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尤其是秦昊。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会场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快步走入,动作迅速而专业,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主席台。
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声音洪亮而威严:“秦昊先生,你涉嫌谋杀、绑架、非法拘禁、巨额商业欺诈及伪造遗嘱等多项罪名,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闪光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交织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秦昊在警察的钳制下,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摊烂泥,被两名警察架住双臂往外拖行。
他失魂落魄,面无人色,经过宬年身边时,那双曾经充满算计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灰败,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反抗已经毫无意义。
经过兮浅面前时,他的目光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只是狼狈地垂下头,被警察粗暴地带离了这片他曾经志得意满的“战场”。
会场里一片混乱。股东们议论纷纷,互相交换着震惊和愤怒的眼神;记者们拼命往前挤,试图捕捉更多的画面,提问声此起彼伏;几位元老则聚在一起,面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
喧嚣声中,宬年依旧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看着秦昊被押走的背影,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他抬手示意陆沉,陆沉立刻会意,走到会场中央,拿起麦克风,声音沉稳有力:“各位股东,秦昊的罪行已由警方介入调查,夏氏集团的秩序不会因此混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宬氏会暂时协助夏氏稳定运营,直到选出新的掌舵人。”
兮浅站在宬年身侧,看着眼前这一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热。
那些被囚禁的日夜、被篡改的记忆、被压抑的恨意,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出口,化作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
宬年侧过头,注意到她的泪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指尖相触的瞬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兮浅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释然,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依赖。
“结束了。”宬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是啊,结束了。
兮浅在心里默念。
那些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那些缠绕在夏氏集团的毒瘤,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清除。
阳光透过会议厅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她看向窗外,天空湛蓝,云卷云舒。
曾经以为永无天日的黑暗,终究迎来了破晓。
而她知道,这一切的到来,离不开身边这个看似冷漠、却总在关键时刻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宬年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与她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却足以让兮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会场里,股东们开始讨论后续的安排,气氛虽仍带着余惊,却已多了几分秩序。
陆沉正有条不紊地与几位元老对接工作,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兮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走到宬年身边,轻声道:“谢谢你。”
宬年淡淡颔首,目光投向远方,在规划着更远的将来。
“路还长。”他说。
是啊,路还长。
一切又好像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兮浅不再害怕。
那些破碎的过往,终将被新的生活慢慢缝合,而她,也将在这场救赎里,重新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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