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流畅地滑出专属车位,车门无声向上打开,瞬间吞噬了帝爵广场的喧嚣。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带着一股过于洁净的、毫无人味的清香,瞬间包裹了兮浅蜷缩在座椅上的身体。
那冰冷的空气如同细小的冰针,刺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让她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残留的呜咽被硬生生冻在喉咙里。
宬年就坐在她旁边。
他的存在感强大而冰冷,像一块沉重而不化的寒冰。
他的右手,依旧扣着她的左手腕。
力道并未因上车而减轻分毫,反而像一道冰冷的金属镣铐,将她牢牢禁锢。
他的拇指,指腹带着薄茧,正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那枚纯金链坠上镶嵌的璀璨蓝宝石。
每一次摩挲,都带着电流,激起皮肤一阵细微的颤栗,并非出于情动,而是源于一种深层的、被侵犯的恐惧。
那宝石在车内的光线下,依旧固执地折射着幽微的光芒,像一只不甘闭上的眼睛,无声地对抗着施加在它之上的掌控。
兮浅僵硬地坐着,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不敢动,不敢抽回手,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视线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刺得她眼眶酸涩。
帝爵广场那绝望的一幕幕,夏时陌在烈火中湮灭的幻象,宬年那双穿透灵魂的冰眼……
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与手腕上持续的、微妙的灼热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引擎咆哮,跑车如离弦之箭,狂暴地撕开城市街道。
最终停在一栋线条冷硬、极具现代感的巨大建筑前。这里是宬年的住处,一个巨大精美的牢笼。
车门被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打开。
宬年这才松开扣着她的手腕,动作自然地先行下车。
手腕骤然失去那冰冷的禁锢,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力道和温度,以及……那宝石被反复摩挲后留下的、更清晰的灼热感。
兮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跟着爬下车,双腿依旧虚软。脚踩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冰凉从脚底直窜头顶。
“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宬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很不体面。”
兮浅低头,看着自己沾染了尘土污迹的昂贵套裙,凌乱黏在脸颊的头发,确实狼狈不堪。
可她心里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体面?夏时陌都没了,夏氏都要崩塌了,她还要什么体面?
一个面容刻板、穿着统一制服的中年女佣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微微躬身:“兮小姐,请跟我来。”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兮浅像一具提线木偶,被女佣引着,穿过冰冷空旷、装饰奢华却毫无生气的巨大客厅,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进入一间同样宽敞冰冷的客房。
浴室里,巨大的按摩浴缸已经放满了热水,热气氤氲,昂贵的沐浴用品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请尽快沐浴,宬先生在等您用晚餐。”女佣说完,轻轻带上了厚重的房门。咔嚓一声轻响,如同落锁。
隔绝了视线,兮浅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松懈一丝。
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磨砂玻璃门上,滑坐在地。
手腕上,那枚黄金链坠的灼热感,在无人注视的此刻,显得更加清晰、更加诡异。
她抬起手,凝视着那颗在浴室灯光下折射出迷离光芒的蓝宝石。
很久以前,在那段早已模糊褪色、却带着朦胧暖意的记忆碎片里,夏时陌将这链坠戴在她手腕上时的情景……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少年夏时陌专注的侧脸上。
他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地将链扣合上。纯金的链条映着他眼中柔和的光。
“浅浅,戴着它,”他抬头,笑容干净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以后不管在哪,我都能一眼找到你。这颗石头,像你的眼睛。” 画面美好得不真实,随即被一层浓雾笼罩,迅速淡去。
“一眼找到……”兮浅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宝石。
可他现在在哪?连尸骨都……心又是一阵尖锐的抽痛。
就在这时!
嗡——!
毫无预兆!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
浴缸里氤氲的热气不再是水雾,而是变成了翻腾的黑灰色浓烟!
冰冷的玻璃门扭曲变形,化为一堵布满污渍和陈旧血迹的冰冷墙壁!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强行拖入了一个陌生的场景!
这是一个狭小、肮脏的空间。
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肉体焦糊的恶臭!
灯光极其昏暗,只有一盏摇摇欲坠的灯泡散发着惨绿的光。
她看到一个穿着染血条纹病号服的瘦弱背影,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呜咽。
这背影……好熟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想看清那是谁,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转向房间中央——
那里赫然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团勉强看得出人形的焦黑色物体!身体表面覆盖着可怕的烧伤和水泡,皮肉翻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那焦黑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不要……” 角落里的背影发出嘶哑绝望的哀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呵……呵……” 那焦黑的人形物体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毛骨悚然的画面即将清晰的刹那——
嗡!
画面如同被橡皮擦粗暴抹去!晕感退去!
眼前依旧是热气氤氲的奢华浴室,冰冷的磨砂玻璃门,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沐浴露香气。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只是她悲伤过度产生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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