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府衙,书房之内。
孙望的目光如鹰隼,死死盯在地图之上。
他的手指,在黄州与黄石之间划过,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北方的上党城。
“主公,分兵之后,我们两路兵力都会被削弱。万一遭遇朝廷主力,或是邾城守军倾巢而出,恐怕……”
王大锤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孙望摇了摇头,声音沉稳:“朝廷大军调动,非一朝一夕之事。至于邾城,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他收回手指,转过身,目光扫过王大锤和另一名身材魁梧、满脸刚毅的亲卫将领。
“李虎。”
“末将在!”
那名魁梧将领立刻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我封你为虎威将军,给你八千兵马,即刻北上,夺取上党!”
孙望的声音冰冷而果决,“上党与黄州、黄石呈犄角之势,拿下它,我们的北面侧翼便再无威胁。”
“末将领命!”
李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重重叩首。
“记住,用在黄州、黄石的法子,收民心,缴田契,扩充兵员。”
孙望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嘱咐,“我只要结果。”
“主公放心,三日之内,末将必将上党城完整地交到主公手上!”
“去吧。”
李虎起身,带着满身杀气,大步流星地离去。
孙望的目光再次转向王大锤,以及身后剩下的一万主力。
“其余人,随我南下,直奔邾城!”
“是!”王大锤的战意被彻底点燃。
……
与此同时,恒州郡治所,邾城。
这座曾经繁华的州郡首府,此刻却被一片死寂的悲戚所笼罩。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白幡,素白的麻布在萧瑟的秋风中无力地飘荡。
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一队队穿着孝服的士卒,面带哀色,步履沉重地巡逻着。
城中主道上,夏侯仪和钱亮光形容憔悴,带着麾下残存的三千五百兵马,正缓缓穿过这座悲伤的城市。
夏侯仪一身重孝,脸上是化不开的悲痛与疲惫。
他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副模样,让路边偶尔窥探的百姓无不心生同情。
钱亮光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暗自感叹。
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往日威严的郡守府,如今已彻底改成了灵堂。
白幡招展,香烛缭绕。
灵堂正中,停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只是,这本该庄严肃穆的地方,此刻却充满了喧嚣的争吵。
“……吴胜将军尸骨未寒,你们就棄城而逃!简直是恒州军的耻辱!”
“放屁!孙望那反贼连钦差都敢杀,大军压境,我城中只有三千兵马,如何抵挡?难道要我带着全城军民去送死吗?”
“那你为何不向周边求援?”
“求援?等你援兵到了,我的人头早就挂在城墙上了!要我说,黄石的李守将才是罪魁祸首,他离黄州最近,为何不发兵支援吴胜将军?”
除去已经落入孙望之手的黄州、黄石,以及即将被攻打的上党,恒州郡剩下的七座城池守将,此刻都已“奔丧”为名,齐聚于此。
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互相指责对方见死不救、不战而退,将吴胜之死的责任拼命往别人身上推。
争吵声越来越大,渐渐地,话题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如今郡守已死,群龙无首,我们必须尽快选出一位新的主公,统领恒州全郡兵马,为吴胜将军报仇,抵御反贼!”
“说得对!我推荐长宁的刘将军,他年长持重,威望最高!”
“刘将军太老了!要我说,茶陵的张将军正当壮年,勇猛过人,更适合担此大任!”
灵堂之上,一片嘈杂,仿佛一个菜市场。
无人理会那口冰冷的棺椁,更无人理会跪在棺椁前,悲痛欲绝的夏侯仪。
夏侯仪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争吵,只是将头抵在棺椁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他身后的钱亮光,躲在角落的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素白孝衣的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后堂款步走出。
她身姿窈窕,面容温婉,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哀愁,却丝毫不见慌乱。
正是吴胜的大女儿,吴燕。
她走到夏侯仪身边,将托盘上的汤碗放下,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沙哑:“夏侯叔叔,你已在此跪了一天一夜,喝点东西吧。父亲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作践自己。”
她环视了一圈争吵不休的众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最终目光还是落回到夏侯仪身上。
“如今恒州大乱,人心惶惶,还请夏侯叔叔以大局为重,为大家……为恒州主持大局。”
夏侯仪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悲恸,他接过汤碗,却没有喝,只是颤声问道:“燕儿……可有你妹妹的消息?”
吴燕的身体晃了晃,眼中涌出泪水,却被她强行忍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夏侯仪手中的汤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我对不起将军啊!我没能救回将军,连小姐都……都……”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吴燕连忙扶住他,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忽然,她的目光越过夏侯仪,落在了角落里那个面无悲态、神情淡漠的钱亮光身上。
“这位是?”
吴燕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丝审视。
所有争吵的将军,此刻也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钱亮光。
夏侯仪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解释。
“夏侯叔叔,您先别说话。”
吴燕却制止了他,一双温婉的眸子此刻变得凌厉无比,死死盯着钱亮光,“我父亲惨死,妹妹失踪,我恒州军民无不悲痛。”
“这位将军却面无哀色,不知是何方神圣?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站在这灵堂之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以温婉贤淑著称的吴家大小姐,竟然有如此凌厉的一面。
夏侯仪额头渗出冷汗,心知要糟。
这钱亮光身份特殊,万一说错话,被这群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钱亮光仿佛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他回忆了一下夏侯仪刚才那影帝级别的表演,然后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用一种极其无辜的语气,对着众人说道:“我?我是夏侯将军在路上捡的。”
全场,死寂。
所有将军,包括吴燕,全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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