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秦牧明面上的强势介入,极大地改善了核心灾民区的状况,灾民情绪逐渐稳定,对钦差感恩戴德。但这无疑也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神经。
马文渊明显变得焦躁起来,几次试探性地向秦牧提出。
钦差劳苦功高,不应久驻于污秽之地,当以统筹全局为重,暗示秦牧应该待在衙门里听汇报,而不是天天泡在灾民堆里。
秦牧只是淡淡回应:“灾民不安,本官心难安。
总督大人若觉此处污秽,大可不必日日相陪。”
马文渊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天夜里,冷月带回了整合后的情报。
“基本可以确定,”冷月语气肯定。
“临渊仓及部分堤坝的劣质工程,与工部王主事、漕督马文渊,以及城中的隆盛粮行脱不了干系。
隆盛粮行背景复杂,东家与三皇子府的一名外管事有姻亲关系。
而且,据我观察,马文渊近日与来自京城的几个神秘人接触频繁,似乎在商议对策,很可能与永昌侯案有关,想要阻止我们深挖。”
孙思良也汇报了他的发现:“大人,那隆盛粮行恐怕是关键。
他们不仅可能参与了工程材料的以次充好,此次赈灾粮的调度疑点也指向他们。
我怀疑,有部分赈灾粮被他们截留,准备囤积居奇,或者……另有他用。”
杜明渊拿出了他收集的劣质建材样本和绘制的堤坝隐患图:
“大人,证据在此!这些堤坝隐患重重,若再来一场大雨,恐有再次决堤之风险!”
秦牧看着眼前汇集的信息,脉络逐渐清晰。
这是一张由地方贪官、京城胥吏、黑心商人,乃至可能牵扯到皇子势力的利益网络。
他们贪墨工程款,制造劣质工程,引发灾难,然后又想从赈灾中再捞一笔!
而永昌侯的案子,很可能与这张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害怕秦牧顺着江南的线索,查到京城,查到三皇子!
“我们不能等了。”秦牧眼中寒光一闪。
“马文渊已经快要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在他采取措施之前,打掉这个关键节点——隆盛粮行!”
“直接动手?”章山摩拳擦掌。
“不,要讲究方法。”秦牧沉吟道。
“我们虽有天子剑,但无确切账本、物证,贸然查抄一个背景深厚的粮行,容易授人以柄。
需要找一个恰当的突破口……”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孙思良和冷月身上:
“孙先生,你设法确认被截留的那部分赈灾粮,是否藏在隆盛粮行的仓库里。
冷月,你想办法潜入隆盛粮行,找到他们的真实账本,特别是关于工程材料和赈灾粮的交易记录!”
“那马文渊和工部王主事那边?”周珩问道。
“稳住他们。”秦牧冷笑。
“明日本官就邀请马总督,一同‘视察’堤坝修复工程,把他带离衙门。
同时,周御史,你以钦差衙署的名义,发文给工部,咨询去年临渊仓建设的‘技术细节’,点名要王主事回复。
我们要打草,但不是惊蛇,而是让蛇自己动起来!”
分派已定,众人凛遵。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着隆盛粮行及其背后的势力悄然收紧。
秦牧走到窗边,望向隆盛粮行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拿下隆盛粮行,获取关键账本,将是揭开江南黑幕,乃至撬动京城僵局的关键一役。
这场在温柔水乡进行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迎来第一次正面交锋。
他的现代思维再次发挥作用。
情报先行,精确打击,目标明确,避免陷入与整个官僚体系的正面消耗战。
这,是他作为穿越者,在这个时代赖以生存和斗争的独特方式。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冷月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避开漕督衙门和馆驿周围那些不够专业的“眼睛”,如同狸猫般在临渊府的屋顶瓦垄间穿梭。
隆盛粮行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号。
仓库占地极广,守卫也远比寻常商户森严。
但这对于曾是皇城司顶尖人手的冷月而言,并非不可逾越。
她选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动手,利用守卫换岗时短暂的松懈,如同一缕青烟飘入了粮行核心的账房区域。
她没有去动明面上那些流水账册。
而是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对这类场所隐藏机关的熟悉,在一处书架后的暗格里,找到了几本材质、笔墨都明显不同的“私账”。
她没有时间细看,迅速将其内容强记于心,并顺手牵羊,取走了最关键的两页记录。
一页是关于去年采购“特殊建材”(劣质石材、木材)的巨额支出和回笼资金分配。
另一页则是近期一批标注为“赈灾特调”粮米的隐秘入库记录,数量与孙思良推测的失踪粮款大致吻合。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地撤离,未留下任何痕迹。
与此同时,孙思良则利用其看似无害的账房先生外表。
与漕督衙门几个不得志的底层书吏混熟,通过旁敲侧击和零碎信息拼凑,大致确认了那批失踪的赈灾粮极可能就存放在隆盛粮行位于城西的几处“备用”仓廒中。
这些仓廒名义上属于粮行自用,但规模和位置都显得颇为蹊跷。
第二天,秦牧依计行事。
他邀请漕督马文渊一同“视察”沧河堤坝的修复进展。
马文渊虽然心中忐忑,但也不敢明着拒绝钦差。
堤坝上,杜明渊指着那些被草草掩盖的裂缝和明显偷工减料的夯土层,毫不客气地向秦牧汇报:
“钦差大人请看,此处基础不牢,夯土松散,若汛期再至,必是决口之处!
还有这里,所用石料尺寸不足,缝隙过大……去年修建时,若按工部规制,绝无可能如此!”
秦牧面色阴沉,目光扫过身旁额头冒汗的马文渊:
“马总督,杜先生所言,你可听清了?
去岁临渊仓崩塌,看来绝非偶然!这千里堤防,亦是蚁穴遍布!朝廷拨款,百姓血汗,就修出这等货色?!”
马文渊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强自镇定道:“钦差大人明鉴……下官,下官对工程之事确是不精,皆赖工部诸位同僚……想必,想必其中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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