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薇屈膝行礼,受宠若惊……低垂的眼睫下,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萧景琰挥了挥手:“去,太后近日凤体有些违和,你正好去陪她说说话。”
“是,民女告退。”
沈薇薇再次行礼,然后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垂首敛目,一步步退出养心殿。
殿门在身后合拢,冰冷的汉白玉阶延伸向前,通往更深的囚笼——慈宁宫。
引路的内侍脚步无声,沈薇薇跟在他身后。
皇帝这一手极其狠辣,将她与王府隔绝,太医院正一旦入驻,萧景珩的真实状况根本瞒不住!届时……
她抚向袖中。
那枚玄铁令牌和几枚混沌玉符贴身收藏,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但在这深宫大内,尤其是太后宫中,能动用吗?
思绪纷乱间,慈宁宫已近在眼前。
与养心殿的庄严不同,慈宁宫更显富丽堂皇,带着檀香和药味儿。
通报之后,沈薇薇被引入正殿。
一位穿着绛紫色宫装、鬓发如银、面容慈祥中透着威严的老妇人,正斜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由两名宫女轻轻捶腿。
这便是当今太后,萧景琰与萧景珩的生母。
“民女沈薇薇,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沈薇薇依礼参拜,姿态恭谨。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沈薇薇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打量,半晌,才温和地开口:“起来,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沈薇薇依言抬头。
“嗯,模样倒是周正,气质也沉静。”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说让你来陪哀家说说话,倒是你有心了。只是哀家这身子骨不争气,精神短,怕是会闷着你。”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民女的福分,岂敢言闷。”沈薇薇低眉顺眼地回道。
太后笑了笑,那笑却未达眼底:“听说,景珩那孩子……身子又不爽利了?”
“回娘娘,王爷只是旧疾有些反复,需静养些时日,并无大碍。”
“哦?只是静养?”太后端起手边参茶,轻轻吹了吹,“可他连朝会都不去了,北疆那边又出了那么大乱子……唉,这孩子,就是性子太拗,什么事都自己扛。”
她语气带着母亲的担忧,但沈薇薇却敏锐地捕捉到那话语深处的试探与……冷意。
这位太后,恐怕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与世无争。
“王爷心系社稷,只是伤势确实需要调理。陛下已派了太医前往王府,想必不日便能康复。”沈薇薇将话题引向皇帝,语气恭顺。
太后瞥了她一眼,放下茶盏,慢悠悠地道:“太医去了也好。说起来,哀家宫里近日也得了几株不错的雪参,最是滋补。苏嬷嬷,去取一株来,让沈姑娘带回去给景珩。”
“是。”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应声退下。
太后又看向沈薇薇,状似随意地问道:“哀家听闻,你与景珩……颇为投缘?他竟将王府事务都交由你打理?”
“王爷厚爱,民女愧不敢当。只是王爷养伤期间,府中不可无人主事,民女才暂时代为打理,不敢有丝毫逾越。”
“暂代打理……”太后重复这几个字,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能得景珩如此信任,想必你定有过人之处。只是这王府后院,还是需要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来操持才好。”
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说起来,哀家娘家倒是有个侄孙女,年纪与你相仿,性子温婉,知书达理,前些日子还跟哀家说,甚是仰慕景珩的英武……”
沈薇薇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太后这是在暗示,甚至可以说是明示,要往靖王府塞人!
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还是……已经做好了安排?
她脸上露出羞涩与惶恐:“太后娘娘说的是。王爷身份尊贵,自然需得名门淑女相配。民女出身微贱,能得王爷些许垂青,已是天大的福分,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全是恭顺,对太后的话毫无异议。
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满意,只是……这女子,太过沉静,太过……滴水不漏。
那名苏嬷嬷捧着一個锦盒回来。
太后示意她将锦盒交给沈薇薇。
“这雪参,你带回去,也算是哀家的一点心意。”太后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且退下。在宫里住下,缺什么短什么,就跟苏嬷嬷说。”
“谢太后娘娘赏赐,民女告退。”沈薇薇接过锦盒,再次行礼,然后在苏嬷嬷的“陪同”下,退出了慈宁宫正殿。
她被安置在慈宁宫后的一处僻静厢房。
房间布置得雅致舒适,但门窗之外,隐约可见巡逻侍卫的身影。
这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沈薇薇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株品相极佳的雪参,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盖子。
太后的东西,她不敢轻易给萧景珩用。
她在房中踱步……皇帝派出的太医恐怕已经到王府了!
萧景珩昏迷不醒的状况根本瞒不住!
一旦消息坐实,皇帝和太后会如何处置靖王府?
处置她这个“暂代打理”的幌子?
必须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
至少要让影七和厉寒知道,她被扣在宫中,早做防备!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守卫,又感受了一下自身所剩无几的内力和混沌能量。强行突围绝无可能。
目光落在桌上那支太后赏赐的雪参上,她心中忽然一动……
靖王府,主院书房。
玄青子守在昏迷的萧景珩榻前。
厉寒和影七站在一旁,如同两尊煞神。
一名穿着太医官服、神色倨傲的老者,刚刚为萧景珩诊完脉,正用绢帕擦拭手指。
“院正大人,王爷情况如何?”玄青子沉声问道。
太医院正瞥了玄青子一眼,语气居高临下:“王爷脉象紊乱虚弱,气血两亏,邪气入体极深,已是……病入膏肓之兆!需立刻用猛药吊住元气,再徐徐图之!尔等之前所用何方?简直胡闹!”
病入膏肓?!
玄青子强压怒气:“院正大人此言差矣!王爷之症非常理可度,需以温和之法徐徐引导,滥用虎狼之药,恐适得其反!”
“哼!本官行医数十载,难道还不如你一个江湖游医?!”院正拂袖,对身后随从道,“立刻按本官方子煎药!若延误了王爷病情,你们担待不起!”
就在随从应声要去时,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报!宫中太后娘娘派人送来雪参一株,说是给王爷补身之用。”
太后?众人皆是一怔。
影七上前接过锦盒,打开检查。
盒内确实只有一株上等雪参,并无异常。
他正要合上盖子,目光猛地一凝!
只见那雪参的参须之间,极其隐蔽地,夹着一小片揉皱的、与锦盒内衬同色的丝绸!
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不动声色,用手指捻起……入手微湿,上面用极细的针,刺出几个小字!
他将锦盒递给玄青子:“道长,既是太后娘娘赏赐,您看……”
玄青子会意,接过锦盒,假意查看雪参,实则挡住了院正视线。
影七趁机退到一旁,背过身,展开那片丝绸。
上面只有几个字:
“宫中,困,太医,疑。”
是姑娘的字迹!
她用这种方式传来消息!
她被扣在宫中!
而且提醒他们,这个太医有问题!
影七猛地看向那个正在指挥煎药的太医院正,眼中杀机爆盛!
厉寒也察觉到了影七的异常,靠了过来。
影七将那小片丝绸迅速塞入他手中。
厉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
绝不能让这个太医,把“病入膏肓”的诊断和虎狼之药,用在王爷身上!
影七悄无声地退到门外,对阴影处打了个手势。
厉寒则走到那太医院正面前,恭敬道:“院正大人,煎药之事,交给下人便是。您一路辛苦,不如先到偏厅用些茶点,歇息片刻?”
院正皱眉,本想拒绝,但看到周围那些气息冷硬的玄甲卫,心中莫名一寒,只得哼了一声:“也好。”
他随厉寒走向偏厅……刚踏入偏厅门槛,后颈猛地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厉寒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对身后的玄甲卫低声道:“带下去,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传出任何消息。”
“是!”
处理完太医,影七和厉寒回到书房。
姑娘被困宫中,王爷昏迷不醒,外有强敌,内有隐忧……这局面,已是危如累卵!
“须尽快让王爷醒来!”影七看着榻上的萧景珩。
玄青子苦笑:“谈何容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至纯至和的外力……”
或许……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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