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人应,温玖低声:“那我去睡觉了。”
“嗯。”
她转身往卧室里走,正打算关门时,看到原本说睡觉的人却往沙发那边走去,然后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温玖眼眸疑惑,又一次开口:“你不回房间睡觉吗?”
“我就在这里睡。”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温玖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就一间卧室。”
“一间卧室?”
听到他这样说,温玖才忽然想起上次来这里,周砚川当时让她睡这个卧室的沙发,都没再给她找个房间。
她当时还疑惑他为什么没给她找个其他卧室,原来是就只有那一个。可那么大个家,就只有一个卧室吗?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周砚川缓缓开口:“为了跟未来妻子吵架的时候还可以一起住,所以当初在装修的时候只留了一个卧室。”
只不过他当初只顾着卧室,忘了客厅沙发还可以睡了。
未来妻子?吵架的时候还可以一起住?
一时之间,温玖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哪句而感到恍然,等思绪飘回时,只觉得心疼。
无论是哪个,都跟她再无关系。
她调整着情绪,轻声:“那我睡沙发,你睡卧室吧。”
周砚川瞥了一眼客客气气的人,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淡淡扔下一句:“不用。”
*
第二天一早,温玖是被手机闹钟给吵醒的,她洗漱完出门,沙发上的人还没醒。
鬼使神差地,她放轻步子走了过去。
蹲在地毯上,看着那张安静的睡颜,温玖眼睛忍不住泛酸,从重逢到现在,几乎都是针锋相对的时刻,很少有现在这般可以温柔注视他的时候。
她想抬手触碰,又颤抖着指尖收回。
温玖至今都不敢去回想那些在他怀里醒来的清晨,那时的一切都很温柔,窗帘,阳光。
她睡觉不老实,每次早上起来睡裙都会卷到腿根,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佯装愠怒:“周砚川,你又掀我衣服!”
被冤枉了的人呢,也不反驳,就靠着床头柜,笑着看她演,然后把她搂进怀里,一点油不揩地去帮她把裙子整理好。
……
看着沙发上动了一下的人,温玖从思绪里出来。
她站起身,抬手擦去脸上的湿润,眼神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心里对他的想念,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
*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在这一天停下,天空也放起了晴。
温玖先去的单位,在走到检察院门口那棵松树下时,枝头的雪被一阵寒风吹得簌簌落了下来,全部砸在了她的肩膀。
雪落肩头,温玖一边拍,一边往院里走,脚刚迈上大厅台阶,就看到了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的孙瑾。
女人一看到她,当即就说:“小玖,刘队打过来电话,说李星洲因为知意的事情正在学校天台站着。”
听到这话,温玖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跟着往外跑。
“为什么突然去天台了啊?”
“我也不清楚,我们先赶过去看一下。”
开车赶往学校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孙瑾的车喇叭恨不得按的凹进去,一路疾驰。
在她们赶到学校时,里里外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在一旁停着,红蓝灯光闪烁,照亮四周一群看热闹学生的脸。
有警员看到她们要闯警戒线,伸手就要拦,孙瑾举着证件,直接俯身掀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刘队看到她们也从队伍里走了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孙瑾仰头往上望,在看到护栏外的少年时,眉眼焦急。
“我们负责安慰的专家上去劝了有一会儿了没用。”
“老师呢,老师上去了吗?还有他家长联系上没有?”
孙瑾的接连几问把刘队问的神色更差。
男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讲诉:“老师上去也没用,他什么都不听,这孩子也没家长,听老师说他是被他奶奶带大的,前几年奶奶去世后,家里就剩他自己了。”
温玖听的心紧,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这个身世,知意对他来说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她向四周看了看,在看到楼梯时,拔腿就往那边跑。
孙瑾呼唤她的声音被风吹至耳后。
她太懂少年对知意的情意,也深知知意的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温玖冲上天台时,在场有警察想要拦她,她一声没吭,只是抬手示意证件。
男人想要拦她的动作停住,往后退了一步。
温玖小心翼翼的往少年那边走。
“李星洲你听我说。”
“别过来!”
看着她往前原本就在边缘站着的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
温玖步子立刻停住:“我不过去了,你别冲动。”
李星洲没再动,望向她的眼神失望至极:“你不是说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的人吗?”
看着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的人,温玖估计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受了刺激。
她吞咽了一下喉咙:“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但是请相信我们好吗?知意的案件我们——”
“别骗人了!”
温玖嘴边的话被少年猛地打断。
他目光冷冽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普通人很傻啊?”
围栏外少年冷声压抑的质问,把温玖问的语间一梗,喉咙止不住发酸,她估计他是听说了什么,才会导致情绪突然崩溃。
“李星洲,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我从来没糊弄过你,”她没有犹豫,把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如实禀告,试图让他知道事情有了希望和转机。
可不知是伤得太深,还是忽然间看透了什么,不远处的人,对于她说的话无动于衷,甚至在听完扯唇笑了出来:“这是你们编排的新故事吗?”
温玖怔神,立刻又说:“没有编故事,我们真的发现线索了,而且还有一位律师愿意免费帮知意打官司,你不想亲眼看着那些坏人被法律审判吗?”
听到这句话,那双平静的眼睛有了细微的变化。
“哪有什么律师敢给知意打官司,宋阳他妈那个身份,谁敢得罪她?”
“如果那位帮知意的律师本身也很有实力呢?”温玖想尽办法的劝慰,“我给你看一下那个律师好吗?你先跨进来。”
李星洲站在原地不动。
见状,温玖又说:“那我过去给你看,你别动。”
她说完试探性往前走,和一旁跑上来的孙瑾眼神交换,孙瑾眼神示意边上的警察赶快趁机绕到男生身边去。
温玖一点点朝他逼近,就在还有两步远到时候,突然被喊停:“就站在那里。”
她步子停住,将手里的手机举了出来。
“你看。”
李星洲抬起眼睛看去,在看到上面的律师名字,和在一旁写的话时,眸光闪动。
“池恩,你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害怕秦清那些人,这个姐姐既然敢接这个案子,她就一定有把握。”
看着情绪明显转变的少年,温玖鼻子也是酸的,她柔声:“有很多人都在关注知意的案件,也有很多人都在努力,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李星洲眼神变得温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姐姐。”
温玖点头,很认真的在听他说。
“谢谢你。”
听到这句,她以为是说通了,松了口气,“那你跟姐姐过来。”
温玖想伸手去牵,面前的少年忽然就转身,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跳了下去。
温玖脸上神情僵滞一瞬,疯了一样扑过去想去抓他,身子撞的砰一声,挥出去的手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从下面炸开来尖叫。
早上出门前,还是晴朗白日,此时阴云密布,雪花纷飞。
地上很快被鲜血染红,少年就躺在那一片红色之中。
四周纷乱拥挤,各种尖叫,警察们围成防护栏,不停地呵斥,“都退回去!退回去!不准拍照!”
温玖趴在围栏上,心脏像是破了个大窟窿,不停地往里面吹冷风。
她身子撑不住地发软。
该有多失望多无助,才会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跃而下。
“谢谢姐姐。”
你谢谢姐姐什么?姐姐连你的生命也没护住。
温玖紧紧抓着围栏,眼泪决堤。
*
李星洲的死无疑是将案子推到了舆论最高峰。
没人知道少年在跳楼之前定时发送了一条视频,就在他跳楼的那一秒,视频在各个网络公共平台发送。
少年的自述,从幼年与女孩相逢,到少年时相互陪伴,十八岁,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原本约定好去上同一所大学,去在大学里谈恋爱。
说起这些事情时,视频里的少年眉眼都是温柔的,可是这一切都葬在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冬天。
视频的最后,少年说:我的生命很微弱,但是如果可以因此让大家注意到知意也可以了。
本就不打算再继续活着,这样也算是在死前做了什么。
其实我想直接去杀了宋阳。
可是知意曾经和我说:星洲哥哥,我们不能以暴制暴,我们要相信国家,相信法律。
如果一条命不够,两条呢?
*
办公室内,案件资料被摔到桌子上,科长转过身问:“你们告诉我,什么叫相关人员自杀?还是当着我们检察官的面?”
温玖低着头不说话,眼神无神,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起白。
“我和你们强调多少次了,这次案件非比寻常,让你们盯紧了,盯紧了,就这样盯的是吗?”
男人指节扣着桌子上的资料,语气一次比一次重:“知不知道现在网上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听到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吗?说我们官官相护,以权谋私!”
桌子被敲的“砰砰砰”响。
温玖抬起头,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孙瑾伸手去拉她。
从办公室出来,孙瑾看着像是丢了魂的人,拉着她往角落里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你那些话一说,工作都保不住。”
温玖就是知道,所以话在嘴边辗转那么久才没有说出口。
她想说,难道没有官官相护,以权谋私吗?可她怕她那些话一旦出去,知意这个案子就移交给了别的检察官。
孙瑾瞧着沉默不语的人,一张小脸清丽秀气,回来的路上偷偷哭过,眼眶泛着红,眼神湿润委屈。
见这样,她又觉得心疼,语气放柔了些:“我知道你替星洲那孩子觉得可惜,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快把那些犯了错的人绳之以法,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出什么意外,星洲不就……”
孙瑾没把后面的几个字说完,可温玖还是心里一疼,低声:“我知道。”
“知道就赶快打起精神来。”
“嗯。”
……
不等温玖调整好心情,下午开完会,就又被副检察长的秘书单独喊到了办公室。
“小玖,”老检察长声音沉缓,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指尖轻轻点了点文件袋,“刚才开会前我收到的匿名举报信,你自己先看一下。”
温玖顺着他手指的密封文件袋上看,伸手去拿。
她打开那已拆了封又重新合上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没有信件,就是几张照片。
照片是在检察院门口拍的,恰好捕捉的是她弯腰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瞬间。
当时她正对着的就是检察院大门,门上的银质徽章在风雪中泛着熠熠冷光。台阶那里碎了一块瓷砖,不知是破了多久还没修,与豪车对比,立刻就有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前脚李星洲出事,网上舆论一边倒,说他们以权谋私,受贿赂,这些照片一出来,就像是坐实了那些言论。
温玖意识到是有人想趁机整她,捏紧照片,这时办公桌前的人说:“我知道你的为人,但是你至少要给我个解释,这车怎么回事?”
一辆八位数的车,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检察院门口,着实打眼。
温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是周砚川的车,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上次陆年接她回去。被有心之人给拍的。
老检察长看着她:“谈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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