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川出国那天,是个下雨天。
细雨绵绵,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
温玖从图书馆回来身上沾了些凉气,她站在衣柜前换衣服时,黎玥拿着手机走到她身后,嘴张了张,似乎是又有些艰难。
她回头:“怎么了?”
黎玥依旧多次欲言又止,最终不知怎么下了决心,开口:“周砚川下学期要出国了,”
那只系扣子的手猛然顿住,空气里是难言的静。
过了不知多久。
“哦。”
温玖没什么表情地往床那边走。
黎玥眼神心疼:“小玖你要是难受可以和我们说的,不用这样。”
女孩冲她笑笑:“都分手那么久了,早不难受了。”
黎玥没说话,只是在人要上床时说:“你知道你会在梦里哭吗?”
温玖动作停住。
房间里的几个女孩眼眶都是红的,距离分手过了那么久,起初她们也以为她不在意了。
直到两周前,温玖在餐厅里见完周砚川的那个晚上。
回来后就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然后上床睡觉。
黎玥还调侃她最近都快要赶上老年人作息了,九点多竟然就睡觉了。
女孩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就这样谁能看出来她难受。
到十一点多,黎玥起身去关灯,忽然听到了一小声啜泣。
她侧头看向邻床。
女孩深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有发丝露在外面,微微轻颤。
她轻喊了两声,没人理,立刻上床去看。
灯光下,女孩闭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地顺着眼角流,哽咽着,像有根细针在喉咙里反复碾过。
不知道是多大的疼痛,她哭的身体抽动。
黎玥吓坏了:“哪里不舒服吗?”
人不理她,只是哭。
手捶着胸口,喘不过气地哭。
另外两人也慌张过来看。
闭着眼睛的女孩,在梦里哭得不能自已。
……
“小玖,你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憋心里,会坏掉的,”黎玥疼惜地劝慰道。
温玖没说话,只是过了很久又问了一遍:“他真的要走了吗?”
“嗯。”
温玖失神一瞬,想说,真好,可是话未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周砚川,你要去国外了吗?”
“不去。”
温玖抬手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地蹲下身,崩溃哭了出来。
*
“温玖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啊。”
“行吧,不要跟我太近。”
“你爸爸又打你了吗?”
“哭什么,我帮你打回来。”
“是他们欺负你吗?”
“温小九,快点啊。”
“没凶你。”
“不是不熟,这给谁呢?”
“真是小尾巴啊。”
“你们俩谈,能谈明白吗?”
“喜欢你这件事,他们肯定没我会。”
“温小九,想我回去就直说。”
“要接吻吗?”
“你忍它干什么?”
“真就不管我难受不难受是吗?”
“小九你这不是分手,是诀别。”
“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
从六岁到十六岁,再到现在,十几年的陪伴,如走马灯一般在温玖脑海中放映。
她紧紧抱着自己,哭得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都说他浪荡随性,游戏人间,却无人知他,只因一句:
“我把我所有钱都给你,你保护我好不好?”
从七岁护着一个女孩,一护就是十多年。
可是那个时候小女孩的所有钱,也不过几块。
“周砚川。”
温玖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喘不过气来。
少年一腔赤忱的来,却满身伤痕的走。
“小九,是你说想跟我一个学校的。”
温玖哭得开始干呕。
黎玥蹲下身去抱她,眼泪也跟着决堤:“好了,好了。”
“好不了了玥玥,怎么都好不了了。”
温玖哽咽着,说得断断续续,“我长那么大…从,从来没对谁说过重话,可、是我对周砚川说了好多……”
“不怪你,不怪你。”
女孩连连摇头,俨然深陷自责情绪无法自拔,抽泣着:“他问我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跟他好好过。”
“我想了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
“可是他去躬身屈膝地讨好人,周砚川怎么能去做这些事……”
黎玥从来没想过两人之间还有这些,心头蓦地一颤。
“玥玥我这里好疼,”女孩捂着自己的心口,无助地望着她,声音低到乞怜,“疼得快要烂掉了。”
黎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温玖眼睛没焦点地望着外面,任由眼泪横流。
……
暴雨夜,没人发现女生宿舍楼下站着一抹身影。
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九个小时,那道身影转身离开。
同天,上午九点有一架飞机从北城上空飞走。
飞机尾端拖出一道白色痕迹,像是再固执的证明什么,那道痕迹在空中留了很久。
不过风一吹,痕迹便散。
*
来年冬天。
温玖刚从律所出来,掌心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看到好友来电,眉眼变得柔和。
“喂,夏夏。”
“小玖你在哪呀?”轻软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
温玖柔声:“刚下班,怎么了?”
女孩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斟酌着问:“你今年还是不回青阳吗?”
温玖往前走的步子慢了瞬,寒风凛冽,抬手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轻声:“不回去了。”
“可是马上都要过年了,律所也会歇业几天的呀,而且,”夏时停顿了两秒,低声说,“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温玖跟司机报了一下手机尾号,俯身上车后轻哄:“那等我过完年去找你们玩好不好?”
那边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你又要自己过年了吗?”
这次换温玖沉默。
夏时觉得鼻酸,捏紧手机:“大家都在家呢,就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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