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的动作很突然,声音却低低,若不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赵令颐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不会是以为我刚刚要扒他裤子吧?】
贺凛抓着她的手瞬间松开,偏头避开她视线。
瞥见贺凛苍白的脸色,赵令颐没再继续,“行,剩下的你自己来。”
说着,她将药瓶放在榻上,背过身去。
若是其他男人这样,她会觉得扭捏,可这是贺凛,必然是不想被人看见他的难堪处。
给腰上药这事,其实手一伸就够着了,不像背部那么艰难。
可因为赵令颐在,贺凛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她身上,以至于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终于把药涂完。
他拎起旁边的衣裳想穿回身上,却发现衣服已经被赵令颐撕得破烂......顿时起身想去柜子里取件衣裳穿。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赵令颐心想应该好了,顿时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贺凛往床榻尾处走,她目光不解,既然都上完药了,怎么不喊自己?
贺凛从柜子里拎出来一件衣裳,转身时正对上赵令颐不解的目光。
他顿了顿,开口解释:“夜深了,奴才想换身衣裳,送殿下回崇宁殿。”
听见他说话声有气无力的,赵令颐心里叹气,上前将他推回榻上坐好,“本宫用不着你送。”
【只要你别死,好好活着的就行。】
贺凛身子骤然一僵,心狠狠一跳,她竟这般在意自己一个奴才的生死吗?
为什么……
【你要是死了,我还得换个人。】
【我可不想从头来过,麻烦死了。】
听见这话的贺凛眸色顿时掠过一抹暗色,原来她只是觉得自己用着称心,若是此时有个相貌比自己好的人出现,怕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
事实上,她这七日也确实没想起来自己,而邹国公倒是日日进崇宁殿,丝毫不顾男女大防。
这么想着,贺凛攥紧了拳,心中生出了几分酸味,语气晦涩不明,“殿下可是怕被邹国公察觉,才不让奴才送?”
陡然从贺凛口中听到邹子言,赵令颐还有些愣神,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觉得有些好笑,“你扯邹子言作甚?”
贺凛攥着衣襟的手指节发白,烛火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殿下一连七日不曾召见奴才,不正是因为日日都要见邹国公?”
赵令颐眉梢轻挑,没料到贺凛竟然连几日没见都记得这般清。
她往前一步,俯身贴近,呼吸带着淡淡的幽香,打在了贺凛的脸上,“你记得这般清,莫不是日日都在念着本宫,盼着本宫寻你?”
贺凛呼吸陡然粗重,睫毛被呼吸烙过,惊得一颤一颤,“奴才不敢。”
赵令颐觉得有趣,指尖挑起他下巴,看着这张被冷汗浸湿而别有一般风味的脸,笑容玩味。
“你这屋子不太干净啊,闻着一股酸味。”
“奴才的过错,让殿下难受了。”贺凛身子僵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本就知道,像赵令颐这样的人,不该踏足自己这样的污秽之地,有辱她的身份。
可这会儿真的亲耳听见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嫌弃之语,心像被一把刀胡乱地绞动。
贺凛不知道赵令颐嫌弃的是屋子,还是自己这个人。
该是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让她觉得恶心了,才会说屋里一股酸味......
她不该出现,更不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给了自己一些光亮,却又吝啬地收了回去。
赵令颐没有留意贺凛的情绪变化,这会儿捏住他下巴的拇指忍不住擦过他下唇正中那道因常年紧咬而留下的旧痕,饶有兴致道:“难受倒不至于,不过......你这七日里是不是都在这屋里拈酸吃醋啊,这才满屋子酸味散不去?”
贺凛瞳孔微缩,知道赵令颐没有嫌弃自己这个人,心头的大石头重重落地。
可很快,赵令颐打趣戏弄他的这件事,让此时的他生出了一丝自个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奴才只是怕误了殿下与邹国公的良缘。”
“良缘?”赵令颐笑眸微眯,“原来在你眼里,我和邹子言还有良缘呢。”
要知道,邹子言年长她十四岁,又与老皇帝是莫逆之交,在这京中,任谁都不会把她和邹子言扯在一块,即便是这七日邹子言总到她的崇宁殿,旁人也全然是当邹子言领了老皇帝的命,替老皇帝教导她这个不成器的七公主。
以至于这么久了,宫中也不曾有什么流言,毕竟邹子言的君子品行,满京人尽皆知。
贺凛如实回道,“殿下看邹国公的眼神与看旁人不同。”
“你观察得真仔细。”赵令颐眸光闪烁,“那你可看出邹国公待我如何?”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会不会邹子言其实对我也有点动心?】
贺凛偏头别过了脸,“奴才看不出。”
赵令颐轻哼一声,【什么看不出,分明就是不想说。】
“贺凛,本宫瞧你这实在破烂,不如随我到崇宁殿去,吃住都不会委屈了你。”
贺凛喉结滚动,就在赵令颐以为他这次依旧会婉拒自己时,只见他忽然从床榻滑跪至地面,衣衫下的背脊绷成一道笔直的刃,额头重重叩在赵令颐身前。
“若殿下肯助奴才一臂之力,为家父翻案——”
“奴才愿意终生伺候殿下左右,为殿下卖命,生死皆由殿下做主,绝无二话。”
他嗓音嘶哑,这番示忠心的行为,让赵令颐心惊。
赵令颐本该拒绝,可大概是见到贺凛那一身伤,有些同情,“你可想好了?”
贺凛:“奴才想好了。”
赵令颐沉默了片刻,“可本宫不需要你卖命,崇宁殿也不缺寻常伺候的人。”
贺凛撑在地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几乎没有犹豫,他垂首跪行一步一步至赵令颐裙边,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撩起眼前的裙摆,喉结在苍白的颈间滚动。
赵令颐不解地看着,直到贺凛低头,吻上了她的鞋面。
她瞳孔骤然紧缩,指尖猛地攥紧裙摆,连呼吸都屏住了,足尖无意识地蜷起......
她想,贺凛大概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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