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看清她眼底的坚定,知道小五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
他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只能重重地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好,我听你的。”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五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林叔在汀兰镇等你,一直等你。”
芷雾点头没再说话,又检查了一遍包袱里的东西,确认没有遗漏。
两人趁着夜色,再次从青韶坊的暗门出去,芷雾看着林清坐上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裴府的方向疾行。
回到西厢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窗纸被染成了淡淡的鱼肚白。
芷雾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桌上那盏燃尽的烛台,和散落在床榻边的绯红色锦袍。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窗外的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将宣纸上的纹路照得清晰。
芷雾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中的笔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的画面——崔颢之眼底的真挚,烟花下的告白,还有他握着她的手时,那带着颤抖的力道。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胀,连呼吸都带着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缓缓书写。
第一封信是写给王弦的。
写完,她将信折好塞进信封,又拿起一张纸,却迟迟没有落笔。
而此刻的崔府,却是另一番景象。崔颢之回到府中毫无睡意,索性坐在书房里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想起芷雾在河边说的那句“我心悦你”,想起少年泛红的耳尖,想起马车里那个带着清甜香气的拥抱,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住。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他却觉得这夜太短,短得让他来不及细细回味这份喜悦。
他换上官袍,对着铜镜整理衣领时,眼底的笑意依旧未减,连带着平日里严肃的官服,都仿佛染上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他甚至在想,等今日上完朝,就去裴府找云舟,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说要带他去见母亲,说要和他一起规划未来。
马车驶往皇宫时,崔颢之靠在车厢壁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脑海里反复回想着英国公的案子,借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早已在金銮殿上等着他。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如常,目光扫过殿下的官员,等着听今日的废话。
四皇子对着太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随后对着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张诚出列,手持奏折,语气铿锵有力,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尖锐:“陛下,臣有本要奏!大理寺右丞崔颢之,品行不端,素有龙阳之好,曾多次与裴侍郎府上的次子裴云舟举止亲密,且一同出入青韶坊等风月场所,毫无官员体统!”
他顿了顿,将奏折高举过头顶,声音更响:“此事在上京贵胄间早已传遍,百姓亦有耳闻,崔颢之身为朝廷命官,却行此龌龊之事,不仅有损官威,更玷污了朝堂清誉,望陛下彻查,严惩不贷!”
话音落下,金銮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太子萧承煜站在一旁,脸色微沉,他就知道萧承泽这个狗东西一脸贱笑准没有好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担忧。
四皇子萧承泽站在另一侧,看到太子这副模样嘴角勾了勾,眼里满是算计——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只要崔颢之承认,就算父皇不严惩也会厌弃他,仕途也算是毁了,太子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他的胜算就又大了几分。
崔鹤龄站在文官队列里,表情依旧正常,叫四周悄悄打量的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他手指紧紧攥着朝笏,指节用力到泛白。
默默盼着崔颢之能立刻反驳,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说他和那个叫裴什么的只是好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崔颢之身上,等着他开口反驳,等着他否认那些流言。
崔颢之站在殿中,神情只在一开始听到弹劾后有一些细微怔愣,随后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仿佛张诚弹劾的不是他。
他抬眼看向太子,见太子眼底只有担忧,没有半分责怪,心里微微一暖——太子一直待他如亲兄弟。
他又看向父亲的方向,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皇帝蹙起眉头睨着下方的人,语气带着几分威严:“崔颢之,张御史所言,是否属实?你可有话要说?”
崔颢之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却坚定,没有半分犹豫:“陛下,张御史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臣确实心悦裴云舟已久,此事与旁人无关,皆是臣一人之意,愿承担所有后果。”
话音落下,连阶前铜鹤香炉里的烟都凝滞了一瞬,金銮殿内一片哗然。崔鹤龄闭了闭眼睛,身形微晃几乎要站不稳。其余官员窃窃私语,目光里带着震惊、鄙夷,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崔颢之却仿佛没有听见周遭的议论,直起身时,眼底只有一片坦然。
他在被弹劾的瞬间就已经想好对策,英国公贪污受贿案一定会了结,自己心悦云舟这件事也一定要承认。
如果现在否认,那日后他和云舟该如何相处,难道要让云舟一辈子以好友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吗?
这对云舟不公平。
萧承泽捻着玉扳指的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崔颢之至少会辩解几句,却没料到他竟如此坦荡,坦荡得让人心生不安。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崔颢之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时而掠过一丝失望,时而又带着几分审视,偶尔还掺着点难以言说的感慨,看得阶梯下文武百官心惊胆战,连萧承泽都摸不透父皇的心思,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得意,静待事态发展。
就在这时,崔颢之再次上前一步,垂眸拱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陛下,臣尚有一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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