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带着几分凉意,透过侯府正厅的雕花窗棂,落在凌燕手中的《内宅中馈册》上。册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侯府的田产、商铺、下人俸禄,每一笔都需仔细核对 —— 自柳氏伏法后,永宁侯便将执掌中馈的权力交给了凌燕,今日是她正式接管内宅的第一天,府里的管事嬷嬷和各院掌事都齐聚正厅,等着她分配差事。
“大小姐,这是上个月府里的用度账本,您过目。” 掌管账房的李嬷嬷率先上前,将一本厚厚的账本递过来。她是柳氏当年提拔的人,如今柳氏倒台,虽表面恭敬,眼神里却藏着几分轻视 —— 在她看来,凌燕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哪懂什么管理内宅,迟早会出岔子。
凌燕接过账本,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数字。刚翻到第三页,她便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笔 “绸缎采买” 的记录:“李嬷嬷,上个月府里只办了一场家宴,为何会采买三百匹绸缎?而且这绸缎的价格,比京城‘锦绣阁’的市价高出两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李嬷嬷脸色微变,强装镇定地说:“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些绸缎是为冬日里各院做棉衣准备的,多买些是为了备用。至于价格,最近京城绸缎紧缺,价格自然涨了些。”
“哦?是吗?” 凌燕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昨日让青黛去‘锦绣阁’抄的市价单,上面写着上个月上等绸缎每匹五两银子,可账本上却记着每匹六两银子。而且府里各院的棉衣用量,每年不过一百五十匹,你买三百匹,难不成是想让侯府的人冬天裹着绸缎睡觉?”
这番话让李嬷嬷瞬间慌了神,额角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管事嬷嬷们也都愣住了 —— 她们原以为凌燕年轻好糊弄,没想到她竟提前做了功课,连市价单都准备好了,看来这新主子并非易与之辈。
凌燕将账本扔回给李嬷嬷,语气带着几分威严:“李嬷嬷,你掌管账房三年,却利用职权中饱私囊,虚报账目,按侯府规矩,本该杖责三十,逐出府去。念在你是府里的老人,我暂且饶你一次,罚你抄写《内宅规矩》五十遍,即日起交出账房钥匙,去杂物房帮忙,日后若再犯错,绝不轻饶!”
李嬷嬷脸色惨白,不敢再多说,只能扑通跪下,磕头谢恩。凌燕这一手 “杀鸡儆猴”,让在场的管事们都收起了轻视之心,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接下来,凌燕重新分配了各管事的差事:让做事细心的张嬷嬷接管账房,负责府里的用度核算;让熟悉田产的王嬷嬷管理侯府的庄田,定期巡查收成;让擅长内务的刘嬷嬷统筹各院的日常事务,协调下人分工。每一项安排都条理清晰,贴合每个人的特长,让管事们心服口服。
“各位都是侯府的老人,” 凌燕看着众人,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柳氏掌权时,有些规矩被打乱了,如今我接管中馈,只希望大家能各司其职,恪守本分。只要你们用心做事,侯府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有人敢像李嬷嬷那样徇私舞弊,休怪我不讲情面。”
“是!奴婢们遵大小姐吩咐!” 管事们齐声应下,声音比之前响亮了许多。
待管事们离开后,青黛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笑着说:“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李嬷嬷平日里仗着柳氏的势,在府里横行霸道,今日终于被您治住了,这下府里的人再也不敢小瞧您了!”
凌燕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管理内宅就像治水,既要刚柔并济,又要防微杜渐。柳氏当年就是太过纵容下人,才让内宅乱象丛生,我可不能重蹈她的覆辙。对了,轩儿呢?今日先生要来教他读书,别让他迟到了。”
“小少爷在院子里玩呢,奴婢这就去叫他!” 青黛说着,转身快步离开。
凌燕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树叶已经泛黄,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随风飘落,带着深秋的萧瑟。她知道,接管中馈只是第一步,侯府里还有许多柳氏留下的隐患,比如那些被柳氏收买的下人,还有京城贵女圈里对侯府的议论,这些都需要她慢慢处理。
没过多久,青黛就带着凌轩回来了。六岁的凌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手里还拿着个拨浪鼓,脸上满是稚气。看到凌燕,他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姐姐,先生什么时候来呀?轩儿不想读书,想跟你玩。”
凌燕蹲下身,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轩儿乖,读书才能明事理,长大后才能保护姐姐,保护侯府呀。先生马上就到了,你先去把衣服整理好,坐端正,好不好?”
凌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青黛去整理衣袍。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凌燕心里泛起一阵温柔 —— 凌轩是柳氏的儿子,却也是无辜的,她不能因为柳氏的过错而迁怒于他,反而要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不重蹈柳氏的覆辙。
辰时刚到,教凌轩读书的周先生就来了。周先生是前朝的秀才,学识渊博,性格温和,之前一直在府里教凌燕读书,如今又被永宁侯请来教凌轩。凌燕将凌轩交给周先生后,便去了账房 —— 张嬷嬷刚接管账房,还有许多账目需要核对,她得去帮忙把关。
账房里,张嬷嬷正对着一堆账本发愁。看到凌燕进来,她连忙起身:“大小姐,您来了!这些账本太过杂乱,有些账目还对不上,奴婢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凌燕走到桌前,拿起账本仔细翻看。这些账本大多是柳氏掌权时留下的,有些地方字迹潦草,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记录明细,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她叹了口气,对张嬷嬷说:“张嬷嬷,你先把这些账本分分类,田产、商铺、用度各归一类,然后把近几年的收支情况列出来,有不清楚的地方标记出来,我们再一起核对。”
张嬷嬷点点头,按照凌燕的吩咐开始整理账本。凌燕则坐在一旁,对照着之前找到的苏夫人留下的旧账本,一一核对现有的记录。旧账本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与现在杂乱的账本形成鲜明对比。凌燕看着旧账本,仿佛看到了苏夫人当年打理内宅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侯府的内宅打理好,不辜负苏夫人的期望。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午时。青黛端着饭菜来到账房,笑着说:“小姐,张嬷嬷,该吃饭了。小少爷刚才还问您怎么不去陪他吃饭呢,说想跟您一起吃。”
凌燕放下账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好,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继续核对。”
来到饭厅,凌轩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看到凌燕进来,他立刻举起手里的筷子:“姐姐,快坐!今天有轩儿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凌燕笑着坐下,给凌轩夹了一块排骨:“轩儿快吃,吃完了下午要好好跟先生读书,不许调皮。”
“知道啦!” 凌轩一边嚼着排骨,一边点头,小脸上满是满足。
吃过午饭,凌燕刚想回账房,就听到院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大小姐,国公府的李小姐派人来了,说请您明日去国公府参加赏花宴。”
凌燕心里一动 —— 国公府的李小姐是京城贵女圈里的领头人物,为人高傲,之前与柳氏走得很近,如今突然邀请她参加赏花宴,恐怕不只是赏花那么简单。不过这也是她融入京城贵女圈的好机会,既能了解贵女们的态度,也能为侯府修复名声。
“知道了,你告诉来使,说我明日准时赴约。” 凌燕对丫鬟说。
丫鬟应下后,转身离开了。青黛担忧地说:“小姐,国公府的李小姐之前跟柳氏关系很好,她突然邀请您,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阴谋肯定是有的,” 凌燕笑了笑,“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躲着。明日去了国公府,见机行事就好。你先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穿的衣服和首饰,还有给李小姐的礼物,都要精心准备,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青黛应下,转身去了库房。
凌燕回到账房,继续与张嬷嬷核对账本。经过一下午的努力,终于理清了大部分账目,发现柳氏掌权的五年里,贪了侯府近十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都转移到了柳家,还有一部分用于贿赂官员。凌燕将这些发现记录下来,打算等永宁侯回来后,再跟他商量如何追回这些银子。
傍晚时分,永宁侯从朝中回来。凌燕将整理好的账目和发现的贪墨情况告诉了他。永宁侯听后,气得脸色铁青:“柳氏这个毒妇!不仅害死你母亲,还贪墨侯府这么多银子!我这就派人去柳家,把属于侯府的银子追回来!”
“父亲,不可。” 凌燕连忙拦住他,“柳家如今虽然失势,但在京城还有些人脉,若是我们强行去追讨银子,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先把这些证据保存好,等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通过官府追回,这样既名正言顺,也不会落人口实。”
永宁侯冷静下来,觉得凌燕说得有道理:“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这些证据你好好保管,日后再做打算。对了,明日国公府的赏花宴,你要多加小心,那些贵女们心思多,别被她们算计了。”
“女儿知道,父亲放心。” 凌燕点头。
第二天一早,凌燕就起身梳洗打扮。青黛给她选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海棠花,头上簪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既端庄又灵动。凌燕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 —— 今日的赏花宴,不仅是一场社交,更是一场较量,她必须赢。
马车缓缓驶出国公府,朝着国公府而去。京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的店铺挂满了招揽顾客的幌子,热闹非凡。凌燕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暗暗盘算着 —— 明日的赏花宴上,李小姐肯定会故意刁难她,她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国公府。国公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凌燕下车,连忙上前恭敬地说:“凌大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在花园里等着您了,请随我来。”
凌燕点点头,跟着管家走进国公府。国公府的花园十分宽敞,里面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草,即使是深秋,也有不少花朵盛开,香气扑鼻。花园的中央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坐着几位穿着华丽的贵女,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色襦裙、头戴珍珠钗的女子,正是国公府的李小姐。
“凌大小姐来了,快请坐!” 李小姐看到凌燕,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起身招呼她坐下。
凌燕走上前,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见过李小姐,见过各位小姐。”
“凌大小姐不必多礼,” 李小姐笑着说,“今日请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之前柳夫人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赏花,如今柳夫人不在了,侯府的事情也多,我们都好久没见你了。”
这番话看似亲切,实则是在暗示凌燕如今处境艰难,离不开侯府的事务。旁边的几位贵女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轻视。
凌燕不动声色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多谢各位小姐关心。侯府最近确实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不过在父亲和舅舅的帮助下,都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了。倒是各位小姐,日子过得清闲,还能时常聚在一起赏花,真是让人羡慕。”
这话既化解了李小姐的暗示,又暗指她们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李小姐的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装笑容:“凌大小姐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些闺阁女子,哪比得上你,年纪轻轻就能掌管侯府的中馈,真是厉害。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追查柳夫人贪墨侯府银子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凌燕心里一凛 —— 李小姐竟然知道她追查贪墨的事情,看来她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她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地说:“账目还在核对中,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不过若是真的查到柳夫人贪墨,侯府定会按照规矩处理,不会姑息。”
“是吗?” 李小姐笑着说,“我倒是听说,柳夫人把不少银子转移到了柳家,凌大小姐若是想追回银子,或许可以去柳家问问。不过柳家如今虽然不如以前,也不是好惹的,凌大小姐可要小心些,别到时候银子没追回来,反而惹了一身麻烦。”
这番话明显是在挑拨离间,想让凌燕去招惹柳家,坐收渔翁之利。旁边的贵女们也纷纷点头,等着看凌燕的笑话。
凌燕知道,不能让她们得逞。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小姐:“多谢李小姐提醒。不过侯府的事情,自有侯府的处理方式,就不劳李小姐费心了。倒是李小姐,最近国公府的生意似乎有些不太好,我听说你父亲最近一直在为这事发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国公府的生意最近确实遇到了麻烦,还在亏损,这件事她一直瞒着其他人,没想到凌燕竟然知道了。她强装镇定地说:“凌大小姐是从哪里听说的?都是些谣言,你别相信。”
“是不是谣言,李小姐心里清楚。” 凌燕笑了笑,“我只是随口一提,李小姐不必在意。今日天气不错,我们还是好好赏花吧,别让这些无关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李小姐咬了咬牙,却不敢再多说 —— 她知道凌燕既然能说出国公府生意的事情,肯定还掌握了其他的把柄,若是再继续刁难,恐怕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旁边的贵女们也看出了不对劲,纷纷闭上嘴,不敢再随意附和。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都沉默地赏花,气氛十分尴尬。凌燕却毫不在意,悠闲地欣赏着花园里的景色,偶尔与身边的一位温和的贵女聊几句,显得从容不迫。
傍晚时分,赏花宴结束。凌燕起身告辞,李小姐勉强笑着送她到门口,眼神里满是不甘。凌燕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 —— 这些贵女们,平日里只会仗着家族的势力欺负别人,一旦遇到真正的对手,就只会露出狼狈的样子。
回到侯府,青黛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怎么样,今日的赏花宴还顺利吗?那些贵女们有没有刁难您?”
“还算顺利,” 凌燕笑着说,“她们确实想刁难我,不过都被我化解了。对了,轩儿今日读书怎么样?有没有调皮?”
“小少爷今日表现很好,” 青黛笑着说,“先生还夸他聪明呢,说他学东西很快。不过刚才先生走的时候,说小少爷有些想念母亲了,下午还偷偷哭了一场。”
凌燕心里一紧 —— 她一直忙着处理内宅事务和应对贵女们的刁难,却忽略了凌轩的感受。六岁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母亲的陪伴,心里肯定很委屈。
她快步走向凌轩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凌燕推开门,看到凌轩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柳氏的画像,小声地哭着:“母亲,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轩儿想你了……”
凌燕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走过去,轻轻抱住凌轩:“轩儿,别哭了。母亲做错了事情,需要在外面反省很久,不能回来陪你。不过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好不好?”
凌轩转过身,抱住凌燕的脖子,哭得更凶了:“姐姐,轩儿知道母亲做错了事情,可轩儿还是想她…… 轩儿以后会好好读书,乖乖听话,母亲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凌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轻轻拍着凌轩的背,柔声说:“轩儿乖,母亲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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