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阴冷的气息,和银色面具人张扬的狂暴完全不同。
它更深沉,更纯粹,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只是靠近,就让人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韩鹏手脚冰凉,他顺着那股气息的源头看去,正好看见那个一直低头扫地的清洁工,缓缓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布满皱纹,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半点属于老人的浑浊,只有一片漠然和阴冷,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死了的物件。
“什么人?”
银色面具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那个老人。
他布下的血祭大阵,确实威力暴涨,但那种感觉,像是被人从底层夺走了控制权。
自己点燃了火,但现在炉子归别人管了。
“金使大人?”
银色面具人身后的一个心腹,看着老人的脸,突然失声惊呼,声音里全是恐惧和不解。
老人没有理会他,只是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对着那面插在地上的黑色令旗,轻轻一点。
“嗡——”
令旗剧烈震颤,上面的鬼脸图案活了过来,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整个龙脉广场的地面,那些被周晴换上的纯阳玉石,表面的黑色裂纹瞬间加深,然后“咔嚓”一声,竟然从内部透出了诡异的红光。
“啊——!”
韩鹏的一个手下惨叫起来,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被瞬间抽空,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个,两个,三个……
不止是韩鹏的人,就连周晴手下那些百战兵王,也同样抵挡不住。
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失去水分和光泽。
这已经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金使大人!您在做什么!”
银色面具人彻底慌了,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也在流失,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被大阵抽取。
“做什么?”
被称为“金使”的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完成鬼圣大人的嘱托。”
他看了一眼银色面具人,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以为,让你来当主攻,是真的看重你?”
“你这面破旗,还有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启动真正大阵的‘电池’而已。”
“用你们的血肉和灵魂,唤醒埋藏在龙脉之下的节点,这才是真正的‘血祭’。”
金使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鬼圣手下的头上。
原来,他们也是祭品。
“不!这不可能!”银-色面具人状若疯魔,“鬼圣大人不会这么对我们!”
“聒噪。”
金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银色面具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祠堂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面具都裂开了一道缝。
他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
周晴的处境更加危险。
缠住她的那三个黑衣人,在金使的大阵加持下,实力暴涨,招式也变得更加诡异。
她一拳逼退一人,胸口却被另一人的爪风扫中,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噗——”
周晴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用剑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绝望。
战王又如何?
在这些近乎神话的手段面前,依旧如此无力。
“结束了。”
金使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祠堂。
他每走一步,地上的红光就亮一分,所有人的生命力流逝得就更快一分。
韩鹏已经瘫坐在地上,他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双眼赤红,却连举起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朝着祠堂屋顶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张先生……”
金使的脚步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了祠堂的屋顶。
那里空无一人。
他讥讽地笑了起来:“什么张先生,李先生?在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大阵面前,就算战尊来了,也得饮恨。”
“是吗?”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
金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从祠堂的阴影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步伐悠闲,仿佛不是走在尸横遍野的修罗场,而是走在自家的后花园。
那足以抽干战王精气的恐怖大阵,对他仿佛不存在一样。
红色的光芒在他脚下流淌,却连他的裤脚都无法掀动。
“你……”
金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这个人就像一个幽灵,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张阳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半跪在地的周晴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周晴胸口的伤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的师父,没教过你怎么打架吗?”
周晴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张阳,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屈辱,震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心。
张阳不再看她,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金使的脸上。
“你就是鬼圣藏在江东最大的底牌?”
金使心头狂跳,但多年养成的城府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他死死盯着张阳,试图看穿他的深浅,却发现对方如同一片深海,根本探不到底。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鬼圣大人的布局,你也敢插手?”
他试图用鬼圣的名头来压人。
“布局?”
张阳笑了,那是一种看小孩子玩泥巴的眼神。
“你们这,也配叫布局?”
他往前走了一步。
“在我看来,不过是老鼠挖洞罢了。”
“我只是懒得一寸一寸地找,所以,等你们自己把所有的老鼠洞都连起来,再一脚踩塌。”
金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对方的意思是,从头到尾,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狂妄!”
金使怒喝一声,不再废话。
他双手猛地合十,整个大阵的力量,被他疯狂调动。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今天都得死在这!”
“龙脉之力,听我号令,镇杀!”
他脚下的地面,轰然裂开,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血色能量,如同火山喷发,化作一条狰狞的血龙,咆哮着冲向张阳。
这一击,汇聚了整个大阵和几十条武者的生命力,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
韩鹏和周晴等人,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并没有发生。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张阳只是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那条咆哮的血龙,凌空,轻轻一点。
“嗡——”
空间仿佛凝固了。
那条狰狞的血龙,在距离张阳还有三米远的地方,骤然停住。
然后,从龙头开始,一寸一寸,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光点。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去。
风一吹,就散了。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金使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像是看到了神话传说中的魔神降临。
“你……你的阵法,钥匙用错了。”
张阳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这种借用天地之力的阵法,最怕的,不是从外部打破。”
“而是,直接掐断源头。”
张阳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金使的面前。
金使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而你,为了完美控制阵法,把自己的神魂和阵眼连在了一起。”
张阳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就是源头。”
金使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想退,想跑,想调动力量。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子,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威压,将他死死锁定。
“现在,我来教你,规矩是什么。”
张阳抬起了手,手掌白皙,修长,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
然后,轻轻地,按在了金使的天灵盖上。
“砰。”
一声轻响。
像西瓜被摔在地上。
金使的身体,从头到脚,连带着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气息,瞬间炸成了一团血雾。
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血雾弥漫,然后被夜风吹散。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随着金使的死亡,笼罩整个广场的红色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也烟消云散。
活下来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那个裂了面具的银使,还有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呆呆地看着金使消失的地方,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跑。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所有鬼圣的手下,丢盔弃甲,亡命奔逃。
张阳没有去追。
他只是站在那团还未完全散尽的血雾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龙脉广场,也传进了每一个逃跑者的耳朵里。
“回去,告诉那个叫鬼圣的东西。”
“从现在开始,江东,我说了算。”
“我,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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