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还不等钟鼓楼敲响晨钟,皇宫的宫钟便响了起来。
整个京城都被惊醒了。
朝堂诸公,勋贵宗室,全都脸色凝重的听着,并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足足八十一声。
圣上,驾崩了!
“……原来竟真的是皇宫出事了!”
昨日前去奉恩公府赴宴,察觉到异样,没敢下车、下轿的权贵们,瞬间恍然:
那时估计圣上就不好了,兴许还与苏宸贵妃有些关系。
代表着皇帝的绣衣卫,才将奉恩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不知,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太子掌控了皇宫?
还是其他皇子——
不管是哪位皇子出头,其结果都是,他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
都敢敲丧钟,正大光明的公布圣上驾崩的丧讯,足以证明,皇位之事已“尘埃落定”!
“唉!只希望这场皇位争夺的血雨腥风,真的已经有了结果!”
这是忧心天下的朝堂大佬们的心声。
“圣上驾崩,按照规制,要进宫哭丧啊!幸好酷夏已过,整日哭灵跪拜,倒也不必担心中暑。”
这是权贵、官宦人家的女眷们的想法。
“……苏家要倒霉了!哈,让他们张狂,昨日绣衣卫围府,明日估计就会抄家、流放!”
这是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们的幸灾乐祸。
被蛐蛐的苏家人,从奉恩公苏焕到不入等的奴婢,全都在惊慌、恐惧。
圣上驾崩,他们家娘娘呢?
娘娘是不是也、也——
府门外,绣衣卫还在把守。
整个奉恩公府,不许进、更不许出。
绣衣卫本就恶名在外,如今严守以待,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苏焕想要打探消息,都没有办法。
他们与宫里彻底断绝了联系。
松鹤堂,正堂。
苏焕坐在堂前正中的主位,下首两侧,各是一溜的官帽椅。
苏启坐在左侧第一的椅子上,他身子向前倾,急切的问道:
“父亲,怎么办?姑母她,她是不是已经——”
“……”苏焕却没有开口。
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苏焕知道,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人。
当年不能重整伯府的荣光,如今也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二十年前靠着妹妹,苏家没有败落。
二十年后,苏焕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身陷皇宫、生死不知的妹妹。
他抬起头,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道:“夭夭一定早有筹谋!她、她不会不管苏家,不管我的!”
忽的,苏焕想起了前两日夫人钱氏进宫,贵妃对她说的那些话。
莫非那时娘娘就已经有所察觉,这才借由钱氏提醒奉恩公府?
对了,娘娘说什么来着?
“若有变故,我会想办法保住苏家。只是,恐怕要让家里吃些苦头、受些委屈!”
苏焕的脑海里,飞快闪现出钱氏转述的这句话。
变故,来了!
圣人驾崩,贵妃娘娘恐怕已不得自由。
但,贵妃既提前察觉,定会提前安排。
她说了,她会保住苏家,那她一定能够做到。
至于苏灼所说的“吃些苦头”,苏焕眨眨眼,被绣衣卫围府,一家人不得随意出入,应该就是“苦头”的一部分吧。
接下来,苏家可能还要继续面临更为猛烈的狂风骤雨。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苏焕并不陌生。
早些年,他还是伯府世子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
不过是打回原形,苏焕用力咬了咬牙:“暂时的!即便吃苦受罪、甚至被人踩在脚底下,也一定都是暂时的!”
“夭夭最聪明了,她做了二十年的宠妃,定会有所安排!”
“我们苏家,只要‘顺其自然’,定能顺利渡过此劫!”
苏焕在最短时间内,想通了这些,一颗慌乱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他收回飘忽的视线,定睛看向两侧的兄弟、儿子、侄子们。
“圣上驾崩,京城动荡。我们苏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更要安分。”
苏焕的弟弟,坐在下首右侧第一位的二老爷,则皱着眉头,“大哥,绣衣卫死死守着几处院门,我们出不去,外人进不来,还要如何‘安分’!”
这已经不是他们安不安分的问题,他们的小命都在宫里贵人手里捏着呢。
不能坐以待毙啊!
要想办法自救啊!
苏焕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瞥了眼二弟,你说的这些我会不懂?
我有什么办法?
只能“等”!
他冷声道:“出不去便不出去!左右府里不缺吃喝,被围几日,也不会怎样!”
苏焕心里则默默为自己的英明喝彩:嘿,我果然聪明,得了夭夭的暗示,便提前采买了大量的药材、食材。
苏焕数了数府中的人头,算了算每日的用量,大致推测出:最少十天,最多半个月,他们即便被围困,也还死不了!
苏焕还算乐观,苏家其他人,却都暗自担忧、恐惧着。
不过,苏家人有个共同的“优点”——听话。
苏焕听父母、听妹妹的。
二老爷、三老爷,以及苏启等几个兄弟,听苏焕的。
苏焕发了话,苏家上下,不管各人心里如何忧思,却都安分的照常生活。
“这苏家,有些意思!”
负责看守苏家的绣衣卫千户,见整个奉恩公府,居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禁不住笑了。
他身边的亲信,则有些不耐烦:“大人,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已经围了半天一夜啊。
宫里的丧钟都敲完了啊。
京城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大事,可他们作为皇家最倚重的亲卫,却连边儿都摸不到!
大事件,不参与其中,固然少了危险,可也少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且等等吧!应该很快就会有命令!”
千户也不耐烦在这里,就算要抄家,顶多就是捞些油水,却不会有什么功劳。
无奈的叹了口气,千户望向皇宫的方向,希望能尽快接到新的调令。
……
皇宫。
太子已经命人在乾清宫布置好了灵堂,永嘉帝的梓宫,端正的摆在灵堂正中。
太子换了一身丧服,却没有跪,而是傲然站在梓宫旁,冷眼看着躺在里面的青白尸体。
他的父皇,叱咤朝堂二十多年,一言九鼎,皇威甚重,可如今,也不过是一滩即将腐烂的皮肉。
哦,对了,还有那个艳绝后宫的第一美人儿苏焕,也已经僵硬,终将化作枯骨。
被这对男女压制、欺辱了二十年,做了二十四年的太子,太子终于突破桎梏,太子的灵魂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皇宫,京城,以及整个天下的万里江山,都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想要谁死,想要哪个家族覆灭,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唔,从谁、从哪家开始呢?
就在太子志得意满,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有些纷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大皇孙、四皇孙出花了!”
大皇孙是太子的嫡长子,四皇孙是太子爱妾所出的庶子,是太子唯二的儿子。
结果,却齐齐染上了疫病。
“贱人!妖妇!定是她,她的诅咒应验了!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啊!”
皇后被这巨变弄得有些心神恍惚,竟开始胡言乱语。
太子虽然不信什么诅咒、巫蛊,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犯嘀咕:竟真的应了苏氏的话?我的儿子们活不到被苏氏女勾引?
那,孤呢?
会被苏氏女魅惑,走上父皇的老路?
……
奉恩公府。
苏焕钱氏的养女,苏启这一辈唯一的姑娘苏幼微,经过一日的思考,终于下定决心。
她起身前往松鹤堂,她要好生与父亲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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