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看着狂三那自行脑补完、并深信不疑的推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原本讲述《命运石之门》是想警示狂三改变历史的危险性,但既然对方已经将自己误判为来自绝望未来的“观测者”,那不妨就顺着这个思路,用一个更具冲击力的“可能性”来彻底动摇她那自我牺牲的念头。
她金色的眼眸中泛起沉重的波澜,仿佛真的在回忆某个不堪回首的、真实的噩梦。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讲述禁忌历史般的肃穆:
“未来的你动用十二之弹送我回来,所要改变的‘绝望’……”她刻意引导着话题,“我将其称为——‘兽香’的世界线。”
“兽香……?”狂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蹙。
“在那条世界线上,”千夏的声音如同浸透了寒冰,“五河士道……死了。”
仅仅这开篇一句,就让狂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无法想象那个拥有坚韧意志的少年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不是牺牲,不是意外,而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与围剿中……被彻底抹杀。”千夏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更显残酷,“而夜刀神十香……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描绘着那幅绝望的图景:“极致的悲痛与愤怒,彻底吞噬了她原本纯粹的心灵。守护的意志扭曲成了毁灭的疯狂,她不再是那个渴望理解世界、享受黄豆粉面包的少女……她化作了只为杀戮与破坏而存在的‘野兽’。”
“最后之剑(Halvanhelev)不再是为了守护而挥动……”千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化作了灭世的号角。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精灵能够逃脱。AST、DEM、拉塔托斯克……所有的人类势力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尘埃般被抹去。”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数空间,看到了那末日般的景象:“更可怕的是……她开始本能地吞噬、吸收其他精灵的天使。”
“所有精灵的力量都被她强行掠夺、融合,成为了她毁灭力量的一部分。精灵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她手中凋零。”
“那是一个……”千夏闭上眼,仿佛不忍回忆。
“彻底停滞的、被绝望冰封的世界。没有生命,没有文明,没有未来,甚至没有‘时间’流动的概念。”
“只剩下无尽的废墟,以及在那废墟之上,永远徘徊、嘶吼着士道名字的……孤寂的‘野兽’。”
她重新睁开眼,看向脸色苍白的狂三:“在那个世界里,连‘时间’本身都失去了意义,被十香的悲叹与疯狂所凝固。这,或许就是你的六之弹无法从未来传回消息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兽香’的终末。”
千夏总结道,声音沉重,“一个因为失去最重要之人,而导致所有可能性、所有希望都被彻底斩断的未来。未来的你将我送回,不仅仅是为了阻止精灵的悲剧,更是为了阻止……这个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毫无意义的、绝对‘无’的未来。”
狂三彻底沉默了。她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僵硬。
“兽香”的图景过于骇人听闻,那是一个比她自己设想的、通过自我牺牲换取没有精灵的世界更加彻底和黑暗的结局。
那不仅仅是精灵的终结,更是整个世界的终焉,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如果这样的未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独自寻求的“救赎”,相比之下,是否显得太过渺小,甚至……可能成为引发更恐怖结局的诱因?
狂三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看向千夏,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目标,仅仅是确保五河士道活下去吗?”
“是的,”千夏坦然承认,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至少在目前阶段,这是确保不会滑向最糟糕未来的、最关键的锚点。”
狂三闻言,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后那巨大而古朴的时钟——刻刻帝(Zafkiel)之上。
她的眼神有些失神,指尖微微颤抖。一直以来,她都视刻刻帝为实现夙愿的唯一希望,是扭转悲剧的终极武器。
但此刻,这掌控时间的天使,在她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想到千夏描述的“兽香”结局,想到自己的天使力量可能以另一种形式成为毁灭的帮凶,甚至十二之弹也可能无法改变那样的终末……一种冰冷的颤栗感攫住了她。
“我的天使……我的力量……最终会导向那样的结局吗?”
“就连十二之弹……也无法撼动那样的绝望吗?”
千夏看着狂三凝视刻刻帝时流露出的动摇与自我怀疑,心中猛地一紧。
(坏了!过犹不及!要是让她对自己的能力和目标产生根本性质疑,彻底放弃使用十二之弹的想法,那后续的‘折纸’篇关键剧情岂不是要崩了?我可不能当这个罪人!得赶紧找补!)
她立刻装模作样地微微歪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随即用力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格外肯定:
“不,狂三。你理解错了。”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与狂三的距离。
“你并没有导致那样的结局。恰恰相反——”
千夏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正是因为有你,未来的你,做出了将我送回这个时间点的决定,我们才拥有了改变那个绝望未来的‘可能性’!我们才能避免了那‘兽香’的绝望未来成为唯一的现实。”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狂三心中炸响。狂三猛地抬起头,异色的双眸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怔怔地看着千夏。
千夏顺势牵起狂三微凉的手,用温暖而坚定的力道握住,继续说道:
“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将我送回来的‘你’,正是试图扭转命运、避免‘兽香’结局的‘救世主’!我不知道未来的你在过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做出这个决定,但既然我回来了,这就意味着——”
她凝视着狂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过去所做的,你现在正在做的,以及你未来准备去做的……在宏观的尺度上,都是导向‘正确’未来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个结论,极大地安抚了狂三内心的动荡。
她的目标并非错误,她的力量并非祸根,她依然是那个为了改变历史而奋战的时崎狂三,只是她的行动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和更沉重的责任。
“所以,”千夏的语气放缓,带着引导的意味。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去做你认为‘时崎狂三’会做的事情。如果你现在依然认为,回到过去改变精灵的起源是必要的,那就继续为此做准备,收集时间,积蓄力量。”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最关键的限制条件:
“但是,请答应我——即使你认为一切都准备就绪,也请暂时不要真正启动十二之弹回到过去。”
“为什么?”狂三下意识地问。
“因为‘时机’。”千夏的眼神深邃,仿佛蕴含着来自未来的智慧。
“逆转时间的庞大因果,需要在一个绝对精准的‘节点’介入,才能产生我们期望的涟漪,而不是引发更恐怖的混沌。那个‘节点’尚未到来。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确保‘现在’的稳定,尤其是……士道的存在。”
她用力握了握狂三的手:“我们需要你留在这个时代,狂三。你的力量,你的智慧,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确保计划不会偏离轨道的、至关重要的‘坐标’。”
狂三看着千夏认真的眼神,感受着她手中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内心激烈交锋的波澜渐渐平息。
千夏的话语,既肯定了她夙愿的价值,又为她指明了在达成最终目标前,同样重要且充满意义的“当下”之路。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狂三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却多了一丝沉稳。
“我会……暂时留在这个时代。也会继续为那个最终的目标做准备。但是,天裁——”
她反手握紧了千夏的手,异色双眸中重新闪烁起锐利而坚定的光芒:
“我希望你承诺的未来,那个‘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
“我保证。”
千夏毫不犹豫地回答,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阴霾。
“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寻找。”
虚数空间中,两位精灵的手紧紧相握,一个关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脆弱联盟,在这一刻,于因果的缝隙中,悄然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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