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退出去后,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瑜因痛苦而压抑的喘息,以及窗外竹叶的沙沙声。
越珩伸出右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刹那间,越珩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那一片混乱的景象——灵气交错复杂的灵根和经脉中横冲直撞。
丹田的更深处,一股隐晦而庞大的力量正被唤醒。
“血脉终于觉醒了吗......”他低语道,“比宗主的预期早了许多。”
“嗯……”冰凉的灵力涌入,姜瑜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本能地想要追逐那丝凉意。
越珩眸光微动,他掌心向下,虚悬在她丹田上方。灵力如纱雾,缓缓笼罩住她的全身。
他的灵力,如同耐心的工匠,一丝丝地梳理着那些狂暴的灵气,将它们引导回正确的轨迹。
最后灵力化作一层柔韧的薄膜,温和地包裹着那深层力量。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稍有不慎,反而会加重她的情况。
时间一点点流逝。
越珩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维持着姿势,纹丝不动。
就在灵力疏导至关键时,姜瑜陷入了深沉的梦魇中。
她眉头紧锁,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似乎想抓住什么依靠。
越珩正全神贯注控制着灵力,一时不察,她胡乱挥舞的手竟猛地抓住了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用力一扯,系着玉佩的丝绳便揭开了。
“好冰凉……”姜瑜在抓住一个沁着凉气的玉佩后,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将玉佩攥在手心,贴在自己心口,身体竟渐渐放松下来。
越珩看见姜瑜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体的颤抖也平息下来,他将一颗安神丹放入她口中,然后才收回手。
就在他收手的瞬间,姜瑜似有所觉,无意识地侧了侧头,脸颊轻轻蹭过了他尚未完全收回的指尖。
那温软细腻的触感,让越珩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被她紧攥在手中的玉佩上,迟疑片刻,终是没有立即取回。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
三百年了……
当年那个尚在师尊怀中的小娃娃,竟已长成了这般模样。
越珩的思绪被拉远,他静静看了她片刻,终是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而床上的人已然沉沉睡去。
姜瑜呼吸平稳,脸上恢复了血色,甚至因灵力充盈而透着淡淡的莹光。
她仿佛漂浮在一片平静的海洋中,之前蚀骨的疼痛被一股清凉舒适的力量取代,她能感受到那力量引导着她,守护着她。
那枚玉佩被她无意识地捂在胸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她体内奔涌的灵力终于彻底温顺下来,不仅完全稳固在练气期,那深层的庞大力量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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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是在一阵清雅的松木香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幔,由月影纱制成,透着窗外朦胧的天光。
身下的玉床温润,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温和的灵气,滋养着她的经脉。
昨日的剧痛和后来的混乱记忆逐渐回笼。
她动了动,感觉手中握着什么硬物。
抬手一看,竟是一枚雕刻精美的比翼鸟玉佩。
玉质温润,但造型奇特——比翼鸟的下方明显缺了一块,仿佛本该与另一部分紧密相连。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修仙界,修士大多追求个人超脱,对此等世俗情爱典故知之甚少。
知道这凡间典故的,也基本没见过比翼鸟,所以没人认得出。
但这比翼鸟和连理枝,姜瑜曾在一本记载凡人国度风俗的《九州风物志》上见过。
她还记得旁边的小注“凡间爱侣常以此为契,盟誓不渝”。
那么,这枚比翼鸟玉佩下方缺的,理应就是象征“连理枝”的另一半。
难道……越珩仙君已有仙侣?
但从没有听最八卦的桃露露说过啊?
她这是岂不是无意间夺了人家的定情信物?
姜瑜只觉得手中的玉佩忽然变成烫手山芋了。
她正想着,一个穿着整洁道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仙童端着一碗灵药走了进来。
见她醒了,圆圆的眼睛一亮,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姜姑娘,您醒了?我是负责照料别云居的何棋棋。仙君吩咐,您醒了便将这碗安神汤饮下。”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多谢你,棋棋。”
姜瑜接过温热的药碗,心中却记挂着另一件事:
“越珩仙君他……在何处?我想当面谢过他,并归还这枚玉佩。”
“咦?”何棋棋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这玉佩仙君平日都随身带着的,怎么在您手上。”
原来这玉佩果然意义不同,竟是日日随身之物。
姜瑜心下更觉尴尬,连忙简单解释了昨晚的意外。
只见他挠了挠头,如实相告:
“仙君一早就被宗主殿的执事请去了,似乎有要事商议。他临走前交代,姑娘您若是无事,便可自行离开。”
仙君不在。
姜瑜心下稍安,面对那位气场强大的仙君,她总有些不自在。
能免去当面道谢的尴尬,倒也不错。
她起身下床,何棋棋贴心地为她引路。
别云居内部比她想象的更为清简。
桌椅几案,皆线条利落,纤尘不染,如同其主人一般,透着一种不容亲近的冷肃。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檀香和书卷气息,与她仙露居那种充满了食物烟火气的温暖截然不同。
她不禁暗暗咋舌,这位仙君的日子过得可真是清简。
行至一处静室门前,门并未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姜瑜出于好奇,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房间内更是简洁到了极致。唯有靠窗的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
何棋棋见她好奇,回头解释:“此处是仙君平日静修之所。”
“棋棋,我能否借笔墨一用?”她得留下书信道谢,并解释玉佩之事,以免误会。
“请便。”
姜瑜轻步走进书房,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紫檀木毛笔,写下一封道谢信,并将玉佩小心地压在纸边。
晨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玉佩之上,将其通透的质地和精美的比翼鸟纹照得清晰无比。
光线流转,那鸟儿仿佛要振翅飞向缺失的另一半。
她不禁对那位能与越珩仙君成为仙侣的人生出了几分纯粹的好奇。
能让他这样冷情的人都如此重视,定是位极其不凡的人物吧?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与越珩仙君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此次承蒙他相助已是意外,他的私事自然与她无关。
她收回目光,对何棋棋笑了笑:“叨扰别云居许久,我也该告辞了,凌宵师兄和桃露露该担心我了。”
“姑娘慢走。”
姜瑜刚踏出别云居,就看见凌宵在外面等着。
“小瑜?你没事吧?“阿珩他……有没有说什么?”凌宵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好得很,觉得又充满了力气!”姜瑜开朗一笑,并没在意他的异常,只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
“我和越珩仙君没说上话,我醒时他就已经不在了。”
“那就好……”凌宵松了口气,一扫眉间的忧郁。
“只是我没能当面向仙君道谢,想来以后见他的机会也不多……只能麻烦师兄到时候再帮我道个谢!”
姜瑜略去了玉佩这一细节。
既然用了不同寻常的玉佩,那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若是从她这里走漏了“越珩有定情信物”的消息,那就是罪过了。
就算是凌宵师兄,也还是闭口不谈好了。
“走吧,回仙露居去,有个惊喜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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