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的身影,像一滴墨汁滴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村庄的夜色里。
他没有直接出发,反而是进了村里。
他现在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斩草,就要除根。
那个叫王二麻子的说了,他们老巢在黑风口,还有十几个兄弟。
十几个……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一个人,不是不行。
可万一有漏网之鱼,跑出来一个,以后都是个麻烦。
老大不在家,媳妇闺女,还有爹娘,都在家里头。
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事儿,得干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不能留一点手尾。
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让他把后背完全交出去,一个跟他一样,下手不知道轻重,心里头没有半点仁慈的帮手。
村里头,能让他这么信得过的人,不多。
李卫东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人。
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瘸腿的身影上。
张老五。
对,就是他了。
想到这张老五,李卫东心里头就有点不是滋味。
这老五的腿,就是当年为了救自己,才落下的残疾。
年轻的时候也是跟自己出生入死,后来有一次进山,让一群狼崽子给设计埋伏了。
狼嘴没咬到他脖子,却在张老五的大腿上,撕下了一大块肉。
从那以后,张老五就瘸了。
李卫东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这些年,李山河出息了,家里日子好过了,李卫东也没忘了这张老五。
彪子娶了刘晓娟,张老五也跟着沾光,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可李卫东知道,张老五这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呢。
他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手上见过血,骨子里就不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人。
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久了,怕是骨头都快闲出毛病了。
今天这事儿,找他,准没错。
李卫东心里头拿定了主意,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他没走大路,而是穿梭在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后头,身影在墙角的阴影里一闪而过,村里的狗,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很快,彪子家就出现在了眼前。
因为彪子他们都去了县城,家里就剩下张老五,带着刘寡妇的闺女张雪,还有刘晓娟的弟弟刘晓虎。
李卫东走到院门口,没有贸然翻墙。
张老五也是个警醒的人,万一被当成贼,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他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听院里的动静。
一片寂静。
他伸出手,在厚重的木门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是他们以前在山里打猎时,约定的暗号。
一声长,两声短。
敲完,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屋里头,才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要不是李卫东耳朵好使,根本就听不见。
紧接着,就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一只脚重,一只脚轻。
是张老五。
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没有出声,也没有开门。
李卫东知道,他在门后头听着呢。
他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极低,贴着门缝说道:“老五,是我,大宝子。”
门里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张老五那略带沙哑,同样压得极低的声音。
“叔,这大捂丘半夜的,咋滴了?”
李卫东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心里头已经起了疑。
“出了点事儿,开门说。”
门后又没了动静。
李卫东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他知道,张老五在判断。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起,门闩被从里面抽开了。
门被拉开一道缝,张老五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他身上就披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但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却亮得吓人,充满了警惕。
他先是往李卫东身后瞅了瞅,确定没人,这才把门又拉开了一些。
“叔,进屋说吧。”他准备把李卫东让进来。
李卫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那条不方便的腿,说道:“我就不进去了。老五,跟你说个事儿,有点不长眼的,摸到我家房后去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就跟说谁家鸡被黄鼠狼叼了似的。
但张老五一听,那双原本还带着点睡意的眼睛,瞬间就迸射出一股骇人的精光!
“人呢?”他问。
“死了,还有几个在山里。”李卫东淡淡地说道。
张老五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粗重起来。他明白了,李卫东这大半夜的来找他,是想干什么了。
“叔,你想咋整?”
“斩草,除根。”李卫东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张老五沉默了。
他不是害怕,而是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是一种嗜血的,属于狼的兴奋!
他咧开嘴,嘿嘿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点狰狞。
“叔,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李卫东看着他这副样子,也笑了。
“少废话。”他问道,“你这腿脚,还能用不?”
张老五一听这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叔,你瞧不起谁呢!杀几个人而已,用不着跑!”
“那就行。”李卫东点了点头,“跟我上趟山。”
“啥前儿走?”
“现在!”
“天亮前能回来不?”张老五又问了一句,他心里头还惦记着屋里那俩小的。
“天亮前,必须回来。”李卫东的语气,斩钉截铁。
“好嘞!”张老五的回答,更是干脆利落。他猛地一回头,对着李卫东说道:“叔,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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