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寒将牧神气扶到床沿。
他动作放轻了些,小心地将人往床里挪,让牧神气的脑袋稳稳枕在软枕上。
他随手扯过床尾叠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刚好盖到牧神气的胸口,又掖了掖被角,才直起身。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影,他看了眼床上毫无动静的人,脚步放轻。
回到自己房间,刚推开门,便见烛火在案头跳动,暖黄的光裹着淡淡的松脂香漫过来,驱散了夜的凉意。
想来是阿福怕他回来摸黑,提前点好的。
他走到案前坐下,指尖还没碰到案面,门外便传来“笃笃”两声轻响,随后阿福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传进来。
“小公子,您喝些热汤暖暖身吧?”
阿福下午去院角喂鸡时,便发现两位公子常待的那间书房空着。
他心里犯了嘀咕,却也没多问。
毕竟以两位公子的本事,没人能伤得了。
可眼看天渐渐黑透,炊烟都散了,还没见人回来,他终究是坐不住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直到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响,他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看见牧清寒背着昏睡的牧神气回来,悬着的心才“咚”地落回肚子里。
转身便扎进厨房,把下午温在灶上的鸡汤又热了一遍,还撒了把切碎的葱花提鲜。
诶?公子好像不喜欢吃葱…
算了,就一点点,公子疲惫,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牧清寒喉间确实有些发干,听了这话便缓声应道。
“放进来吧,辛苦了。”
阿福推开门时,脸上还带着笑意,手里端着的白瓷碗冒着热气,鸡汤的鲜香缓缓飘来。
他刚走到案边,目光便落在了牧清寒面前摊开的册子上。
那是道院的花名册,米黄色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蝇头小楷工整清晰,学生的籍贯、入道院的年月,甚至老师的授课科目都一一列明。
他知道,小公子心思细。
道院里的大小物件,只要是重要的,他这里都会留一份备份,方便随时查阅。
此刻烛火的光落在牧清寒的侧脸上,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了片浅影,指尖正顺着纸页慢慢滑动,像是在找什么名字。
连阿福把汤碗放在案上,都没分神抬头。
虽然这只是本道院花名册,但上面记着所有师生的籍贯、生辰,甚至有几位外地来的学生还标注了家族关联,严格算来也是机密。
阿福眼角的余光刚扫到“布泰”两个字的边角,便立刻垂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绝不多探半分。
“公子,趁热喝,凉了鸡汤的鲜味就散了,喝着也不暖身了。”
阿福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递汤的姿势,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牧清寒微微抬手,指尖触到白瓷碗的外壁,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
他接过汤碗,手腕微转,对着碗沿轻轻吹了吹,浅啜了一口。
鸡汤的醇厚混着香菇的香气在舌尖散开,鲜得恰到好处,只是咽下去时,喉间似乎残留了一丝极淡的、说不清的…涩味。
阿福见他喝了一大口,脸上的笑意瞬间深了几分,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搓了搓手,缓缓转身。
“少爷,如果喝完了还想再添一碗,您就喊我一声,我在外面的廊下待着,不走远。”
牧清寒抬眸看了他一眼,烛火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点暖黄。
“不用,这一碗就够了,你回去休息吧。”
“诶,诶,好嘞!”
阿福连声应着,脚步放得极轻,走到门口时还特意顿了顿,小心地把木门往回带。
直到听见“咔嗒”一声轻响,确认门已经关好,才转身离开。
门外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渐渐远了。
牧清寒低头看向手中的汤碗,热气氤氲着,在他眼前晃出一层薄雾。
他的目光落在碗底漂浮的几星碎葱花上。
他微微皱眉,总算找到了那丝怪味的源头。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在碗沿轻轻敲了敲,终究还是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汤滑过喉咙,顺着食道往下走,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暖意,驱散了夜里的寒气,舒服得让他下意识松了松眉头。
他把碗放在案上,目光重新落回花名册,指尖在“布泰”那个名字上轻轻顿住,烛火跳动着,将那个名字映得格外清晰。
找到了…
牧清寒略微思索,若是拿着名册挨个去问,反倒容易引人注意。
不如直接去道院,以临时导师的名义挑几个学生单独授课,既能顺理成章把布泰带出来,又省了不少麻烦。
他抬眸看向窗外,月光已经移到了中天,院子里的积雪在月下泛着冷光。
转念一想,自己这个院长当得确实有些“失职”。
道院是他一手建起来的,可自从去往圈外之后,他便没再去过了。
院里的课表有没有调整?
新招的导师合不合学生心意?
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些学生,怕是只在道院成立那天远远见过他一面。
如今再去,说不定没几个人能认出他这个院长。
想到这,他嘴角微微地勾了勾,随手把花名册合上,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
既办了事,又能看看道院的近况,倒是一举两得。
他起身走到衣架旁,取下挂着的素色外袍,轻轻抖了抖上面的褶皱。
这袍子是道院导师的常服,穿去正好。
系腰带时,他又想起牧神气还在房里昏睡,便想着明日一早让阿福多熬点姜汤,刚好能让牧神气喝了驱寒去酒。
一切都盘算妥当,他才吹灭烛火,躺到床上,只等着天一亮便去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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