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的“再就业”要求,林逸舟根本无法拒绝——于情(欠条如山),于理(人家“下岗”再就业合情合理),于现实(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位仙子被拒后,会不会直接去楼下的发布会现场讨债),他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于是,复原的“观澜观”总部,迎来了它真正的、活生生的“主人”。林逸舟将他办公室隔壁那间预留的、原本用作高端茶室的静室收拾出来给清微住,这里环境清幽,推开窗就能看到庭院景致,算是尽可能贴合她原来的生活环境。
然而,平静就此打破。一位千年(存疑)道观的守护者,骤然闯入高度现代化的生活和工作空间,引发的混乱是核弹级的。
清晨,林逸舟被一阵焦糊味惊醒。
他冲进客厅,只见清微正站在智能咖啡机前,一脸探究。咖啡机冒着黑烟,面板上一片乱码。而她手中,拿着一张刚刚画好的、墨迹未干的“清心符”,似乎正试图往咖啡机顶上贴。
“此物嗡鸣不止,散发焦躁之气,”清微见他来了,认真解释道,“我想以此符安抚其‘器灵’,助它宁神静心。”
林逸舟看着价值数万的咖啡机尸体,以及清微那副“我在帮忙”的无辜表情,憋了半天,只能挤出两个字:“……谢谢。” 然后默默下单了十台同款咖啡机备用,并给所有电器贴上了巨大的“勿贴符咒”标签。
上午,火姐兴致勃勃地拿来一架最新型的无人机,想给清微展示。
清微接过无人机,没有像常人一样查看遥控器,而是将其托在掌心,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白光,细细感应。
“嗯……结构精巧,以‘金石’为骨,‘雷电’为血,”她喃喃自语,仿佛在品鉴一件法器,“可惜,‘灵枢’呆板,驭使之‘线’过于繁琐,且易受干扰。不如我派‘纸鹤传书’灵动便捷。”
说罢,她似乎想尝试用自己的方法“驭使”,手指结了个印诀。无人机顿时像喝醉一样在空中疯狂旋转摇摆,差点撞上天花板吊灯。火姐吓得尖叫,手忙脚乱地抢回遥控器才避免一场空难。清微则若有所思:“此物‘性情’竟如此刚烈?”
下午,林逸舟带清微熟悉环境,乘坐观光电梯。
电梯启动上升的瞬间,清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此乃……‘御风匣’?”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景物,语气带着探究,“竟能如此平稳承载多人垂直升降,无需灵力催动,亦无符箓波动。妙哉!比御剑术省力多了。”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林逸舟魂飞魄散的事——她试图去研究电梯厢体的接缝,似乎想找出其“浮空”的原理,手指间又有微光汇聚。林逸舟一把拉住她,冷汗都下来了:“道长!这个……这个不能拆!会出人命的!”
晚上,林逸舟想教清微使用平板电脑。
清微的学习能力其实强得可怕。她很快搞懂了触摸屏的原理(称之为“感应水镜术”),并对互联网(称之为“万里镜像乾坤”)表现出极大兴趣。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她试图用打坐调息的方式给平板“无线充能”(当然失败);她认为视频通话里的人是某种“分神化影”或“镜花水月”之术,并试图与对方讨论道法,把正在汇报工作的项目经理吓得够呛;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这个“乾坤”里充斥着如此多“无用的杂念”(指广告和娱乐八卦),认为这严重干扰“修行”。
几天下来,林逸舟感觉自己像个全天候的幼儿园保姆兼安全员,身心俱疲。公司上下也都知道老板那位“传说中的仙子”真的来了,而且……非常具有“探索精神”。各类“清微小姐姐今日新操作”的段子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
但奇怪的是,在这鸡飞狗跳之中,林逸舟却渐渐发现清微的另一面。她对陌生事物的好奇是纯粹而专注的,她的“破坏”往往源于她试图用自己认知体系内的逻辑去理解和帮助。她会因为弄明白了电灯开关的原理而眼中闪过孩童般的雀跃,也会在自己“闯祸”后,悄悄用她那神秘的能力,让蔫掉的盆栽重新焕发生机作为补偿。
这天夜里,林逸舟处理完工作,发现清微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着这个时代被光污染遮蔽、显得有些稀疏的星空,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迷茫。
林逸舟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牛奶(他不敢再给她喝茶,怕她晚上又去研究电器)。
清微接过,没有喝,只是捧着暖手。良久,她轻声说:“此方天地,与我认知,大不相同。许多‘常理’,在此地皆为‘谬误’。”
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不确定的情绪。
林逸舟心中某处软了一下,之前的烦躁无奈烟消云散。他笑了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说:“没关系,道长。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东西多,够你慢慢研究。就当是……体验红尘,考察民情了。”
清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低头小口喝起了牛奶。
林逸舟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位“下岗再就业”的仙子债主,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淡定从容。将她与熟悉的一切割裂开,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她或许,也在努力地适应和寻找自己的位置。
这场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而未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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