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但却不知从何问起。还是我老人家继续行行好，确实也好些年没跟人说上话了。所以就自说自话，说到哪里算哪里，你们中间可别打断我，不然我就不会再往下说了，要有敬老精神知道不？”
图尧和洛星野听罢，不自觉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向老者点了点头。洛星野则咽了一口口水，心道：“这老头儿忒啰嗦了，谁管你那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是吃饱肚子，明明有现成的却不给人吃。”
老者开始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聂筠丞，是民国一年生人，出生地在福建泉州。”
他此语一出，学霸陆离首先震惊住了：1912年？那这老头儿不是一百多岁了？他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几乎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询问，但想起老者方才的警告，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者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惊，继续用那带着古旧腔调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叙述着，眼神渐渐飘远，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本来我家里算是泉州的富户，家资殷实，一向无忧无虑。只可惜后来日军侵华，把个锦绣中华弄得个千疮百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那些家业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从带花园的小洋楼，换到了四面透风的窝棚里，一家四口都要活不出来了……那时刚好下南洋的风潮来临，所以我也跟着同村出来的几个兄弟想要出海，去国外搏一搏，倘若挣出了家业，再回来把家人接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岁月的沧桑与无奈。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他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当年清隽轮廓的脸庞，那眼神透过跃动的火光，仿佛看到了百年前那个兵荒马乱、民生凋敝的年代。
“我们走的路子，应该和你们差不多，甚至更凶险些。”聂老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种了然，“那时候，挤在暗无天日的货船底舱，像沙丁鱼一样，颠簸了不知多少日夜……后来，也是遇到‘黑海潮蚀’，船沉了。”
他顿了顿，拿起紫砂壶又抿了一口，似乎在平复心绪。
“再醒来时，就在这片沙滩上了。双月悬空，紫蕉成林……和你们一样，茫然，恐惧，不知身在何处。”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那一船人，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二三。一开始，我们也以为这里是传说中的南洋某处，直到遇到了……‘本地人’，才渐渐明白，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所知的世界。”
“本地人？”图尧忍不住低声重复，立刻意识到自己打断了老者，赶紧闭口，歉然地看向聂老。
聂筠丞倒没太计较，只是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就是你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些长得像鹿的‘兽伮’。”
“或者说，是比我、比你们更早被卷来这里的‘海客’。不过……”聂老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说到这里，得先给你们普及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理知识。”
他将纸卷展开铺在桌面上。
陆离最先凑上前去观摩：只见纸片上描绘着一张与他以往所见相同、却不尽相同的的山海经地图。
这上面没有现实世界版本的南山经、东山经之分，而是直接划分出包含归墟在内的五个区域，其他四个区域分别为：西荒、北垣、扶桑、中原。
整个地图的布局更像是一个涡轮状的通关迷宫图，上面标注着若干条带箭头的红线，最后均指向中原区域的昆仑，但陆离注意到，其中却没有一条路线是完全畅通的，中间总会被一些山脉或者结界所阻隔，要么干脆标注着类似“穷奇镇守”、“白泽镇守”等字样。
“这张地图，是三十年前，老夫尚还存着一点斗志时，花高价从西荒境内的一名傀儡师手中买来的，呵呵，老夫本以为仗着那点修为可以顺利抵达中原区域的昆仑，没想到尽是在西荒的穷山，一困就是数月……最终不得不‘逃回’到这里。”
“修为？”图尧听到这两个字时，猛然抬头，心道：“这老头儿果然也是个修仙者。”
他弱弱地举起了手，示意自己有问题要问，聂老像个老师似的，向他点个头，示意他可以发问。
“那个、聂老，我想问一下，你为何非要去昆仑？”
聂老枯瘦的手指在桌面点了几下，答道：“因为相传昆仑有个强大的传送阵，可以把人送回到他来时的地方，也就是咱们的地球。”
“聂老，可是，”陆离接过话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据我这无知小辈的浅薄分析，“黑海潮蚀既然能够把人卷到这里，那就说明此地与地球之间，本就存在着不稳定的通道或裂隙，“理论上，只要能找到并利用这种空间薄弱点，未必一定要去昆仑……”
聂老闻言，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呵呵一笑：“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不错，理论上是这样。但‘黑海潮蚀’乃是天地伟力，其出现毫无规律，狂暴无比，古往今来，试图驾驭潮蚀之力反向回归的‘海客’，无一例外，皆被撕成了碎片，连魂魄都未能留下。”
他指了指地图上那片代表归墟的、被刻意涂黑的漩涡区域：“归墟，既是入口，也几乎是绝路。至少老夫所知，尚无一人能由此‘逆流’而归。而昆仑的传送阵，是已知的、唯一被典籍记载且相对‘安全’的回归路径。虽然……也已经很久没有人成功启动过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三人一眼：“所以，对你们而言，眼下最实际的问题，不是如何回去，而是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壁炉上的小锅适时地发出了“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那股奇异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好了，陈年旧事暂且不提，先填饱肚子要紧。”聂老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向壁炉，拿起一个木勺在锅里搅了搅。
洛星野早已饿得眼冒绿光，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老爷子，这炖的什么啊？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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