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浓稠的夜色中撕开一道道口子,映着搜寻者们焦灼疲惫的脸。
林地里除了脚步声、喘息声和偶尔的呼喊,只剩下夜风穿过枝叶的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那支素银簪子像一块冰,烙在陆昭烈的掌心,寒意直透心底。
他死死攥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它的主人残留的气息。
“娇娇……你到底在哪儿……”他喉咙发紧,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承受这种未知的、缓慢的煎熬。
永嘉郡主已经不再指挥了,她无力地靠在一棵树干上,火把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眸。
她喃喃道:“都怪我……我不该硬拉她上场的……”自责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江浔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过于沉静的眸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丛发现簪子的灌木,又缓缓移向林地更深处那片未被火把完全照亮的黑暗。
侍卫按照他的吩咐,重点排查坑洞和陷阱,盘问可疑之人,但至今仍无突破性进展。时间拖得越久,情况越是不利。
李瑾默默走到永嘉郡主身边,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温声道:“郡主,莫要过于自责,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他的安慰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看台那边,王姨娘用手帕掩着半张脸,看似在拭泪,实则是为了掩盖嘴角那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她听着一次次无功而返的禀报,看着那越来越绝望的气氛,心中畅快无比。
虽然过程出了点岔子,但这结果,简直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林焦焦,这次看你还不死
林清清更是假借害怕,依偎在王姨娘身边,身子微微发抖,却是兴奋的。
她几乎已经能看到林焦焦衣衫褴褛、甚至尸体被抬出来的场面了。
就在所有人都渐渐被绝望笼罩之时——
“大人!这边!有痕迹!”一个在林地西北角,靠近一条干涸溪床边缘搜寻的侍卫突然高声喊道,声音带着发现线索的激动。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昭烈第一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永嘉郡主也猛地站直身体,江浔眸光一凝,脚步虽未乱,却也迅速移向那个方向。
李瑾和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去。
那侍卫指着溪床边一片被踩乱的草丛和几处略显新鲜的泥土翻动痕迹,急促道:
“这里!这里的草被踩过,泥地上有脚印,像是往那边山坳里去了!脚印不止一个人的!”
火把迅速集中过来,照亮了那片区域。
果然,柔软的泥地上留着几串模糊但依稀可辨的脚印,大小不一,方向一致,隐没在溪床另一侧更茂密、更幽深的灌木丛中。
“追!”陆昭烈想也不想,就要沿着脚印追去。
“等等!”江浔沉声喝止,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又用手丈量了一下深度和间距,眉头微蹙
“脚印杂乱,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挣扎或被拖行……”他抬起眼,看向那黑黢黢的山坳方向,眼神锐利如鹰隼
“情况未明,不可贸然深入。侍卫结阵,火把开路,小心戒备!”
他的冷静此刻显得至关重要。
陆昭烈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江浔说得有理,强压下立刻冲进去的冲动,紧紧跟在结成简单阵型的侍卫身后。
永嘉郡主和李瑾也被拦在了外围,只能焦急地眺望。
王姨娘和林清清看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心中都是一惊。
竟然找到了踪迹?
难道……不,不可能!
那山坳听说更深,更荒僻,就算找到,恐怕也……
王姨娘定了定神,暗自冷笑,就算找到,一个失踪了这么久的大家闺秀,在这荒山野岭,名声也早就毁了
侍卫们手持火把和兵刃,小心翼翼地沿着脚印的方向,拨开茂密的灌木,向山坳深处推进。
陆昭烈和江浔紧随其后,两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是高大,光线越是昏暗,火把的光芒似乎都被浓重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夜枭偶尔发出的凄厉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脚印时断时续,显然对方也在刻意隐藏行迹。
“这边!”又一个侍卫低呼,他在一棵老槐树的根部,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住的月白色布料,质地与林焦焦今日所穿衣裙一般无二!
陆昭烈抢过那片布料,指尖都在颤抖。
这无疑是娇娇留下的,她还活着!她在试图留下线索!
希望重新燃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她正在被人带走!!!
江浔看着那片布料,眸色深沉如墨。他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风声和他们的呼吸,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被压抑的呜咽声?
声音来自左前方一片更加浓密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树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昭烈再按捺不住,低吼一声:“娇娇!”猛地朝那片树丛冲去!
侍卫们连忙跟上,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那片区域——
树丛后,并非预想中的绑匪或藏身之处,而是一个陡峭的、被藤蔓和杂草半遮掩着的斜坡。
斜坡下方黑漆漆的,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那微弱的呜咽声似乎就是从下面传来的
而就在斜坡边缘,散落着另一只小巧的、绣着兰草的绣花鞋!正是林焦焦的
人,难道在斜坡下面?!
“娇娇!”陆昭烈肝胆俱裂,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被身旁的侍卫死死拉住。
“世子!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江浔快步走到斜坡边缘,接过一支火把,用力向下照去。
火光摇曳,只能看到陡峭的岩壁和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呜咽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带着绝望的意味。
“准备绳索!下去救人!”江浔当机立断,声音冷冽如冰。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陆昭烈死死盯着那漆黑的斜坡下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敢想象,娇娇从受惊的马背上摔下,又被人挟持到此,推下这陡峭的斜坡
她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恐惧和痛苦?
永嘉郡主和李瑾也赶到了斜坡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两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王姨娘和林清清站在稍远的地方,听着前方传来的动静和决定下坡救人的命令,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和一丝慌乱。
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发现了斜坡?
那下面……
难道林焦焦真的命不该绝?
不,不可能!就算找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然而,一种不妙预感,还是悄然爬上了王姨娘的心头。
绳索很快固定好,两名身手矫健的侍卫顺着绳索,小心翼翼地向斜坡下方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两点移动的火光,心悬在半空,等待着下面的回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煎熬着斜坡上每一个人的神经。
就在那两名侍卫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完全吞没时,下方突然传来了他们惊愕的呼喊声,声音在狭窄的斜坡间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大人!世子!下面……下面没有人!”
“只有……只有这件被撕破的外衫挂在树枝上!”
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陆昭烈猛地瞪大眼睛。
江浔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人?
只有一件被撕破的外衫?
那刚才的呜咽声……那绣花鞋……那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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