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拍门声又急又响,混合着林清清那掐着嗓子、故作焦急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砸在林焦焦的心上。
“江大人!您没事吧?快开开门啊!”
林焦焦蜷在锦被里,浑身滚烫,心却凉了半截。
完了,还是被堵在这里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林清清那副看似担忧、实则得意的嘴角。
站在床边的江浔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去开门,反而俯下身,隔着被子,靠近她耳边。
那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带着他特有的冷冽松香,和他刻意压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
“记住,你只是误饮了不干净的酒,难受,来找我这阿兄求助。明白吗?”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慌乱,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林焦焦在被子里拼命点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所有的恐惧和呜咽都憋回肚子里。
脚步声沉稳地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梨花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门外,火把的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江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峻侧脸。
“何事喧哗?”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压,瞬间盖过了门外的嘈杂。
人群最前面,站着的果然是林清清和顾晏廷!
林清清一身素净衣裙,眼圈微红,一副受惊不小、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一见到江浔,立刻上前半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江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方才府里巡夜的家丁说看见一个黑影窜到水榭这边,我们担心是贼人惊扰了您,这才……”
她话没说完,目光就不经意地往江浔身后瞟,仿佛在寻找什么。
顾晏廷也适时上前,对着江浔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斯文,却又难掩急切:
“江首辅,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只是……只是小生的未婚妻林大小姐方才在宴席上不慎走散,有人看见她似乎往这个方向来了,不知首辅可曾见到?”
他这话一出,身后那些被林清清母女拉来的婆子、家丁,眼神都开始闪烁,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
一个抓贼,一个找未婚妻,天衣无缝的令人作呕
林焦焦在被子里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江浔却像是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机锋,身形稳稳地挡在门口,连一丝让他们窥探内间的缝隙都没留。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顾晏廷,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顾晏廷莫名地脊背一凉。
“顾公子,”江浔开口,语气平铺直叙,却字字如刀
“你的未婚妻不见了,不去她闺房寻,不去花园找,却带着这么多人,直奔本官歇息的外院书房?”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永昌侯府的规矩,何时变得如此别致了?
还是顾公子觉得,本官这书房,是能藏娇的地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晏廷被他几句话噎得脸色涨红,一时语塞。
林清清见状,心里暗骂顾晏廷没用,连忙柔声接话,话里藏针:
“江大人息怒,晏廷哥哥也是担心姐姐安危,一时情急。
实在是…实在是姐姐她之前喝了些果酒,似乎有些举止异常,我们也是怕她冲撞了您。”
“哦?举止异常?”江浔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终于将目光转向林清清,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林二小姐倒是关心长姐。只是,你既知她饮酒不适,不先带丫鬟婆子去照料,反而带着外男和这许多家丁,兴师动众来寻……”
他的话音刻意拖长,带着冰冷的嘲讽:
“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侯府嫡女是如何举止异常的么?”
林清清被他问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江浔,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不该是急着撇清关系,或者让他们进去搜查吗?
“江大人!您误会了!”顾晏廷见心上人受窘,忍不住又开口
“我们绝无此意!只是担心焦焦……”
“顾公子。”江浔打断他,语气已然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你口口声声未婚妻,本官倒要问问,你与林家大小姐,是三媒六聘了,还是交换过婚书了?”
顾晏廷瞬间卡壳:“……并未。”
“既然并无婚约,男女有别,顾公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莫要坏了林大小姐的清誉。”江浔一句话,直接把他钉死在了登徒子的耻辱柱上。
顾晏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浔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扫向门外众人,最后落在领头的管家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权威:“张管家。”
“小的在!”张管家浑身一凛,赶紧躬身。
“带着你的人,守住这水榭四周。”江浔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在事情查清之前,今晚靠近过水榭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更不许私下交谈。”
他目光如冰刃般刮过林清清和顾晏廷瞬间僵硬的脸。
“至于林大小姐……”他微微侧身,似乎瞥了一眼内间的方向,声音缓了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确实在此。”
门外所有人的耳朵瞬间都竖了起来!
林清清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狂喜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
只要坐实林焦廉深夜出现在男人书房,她就完了
然而,江浔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将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她方才饮了不干净的酒水,身子不适,途中巧遇本官身边伺候的嬷嬷,便被带来书房稍事休息,等候府医。”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怎么,侯府的姑娘身子不适,找个地方歇歇脚,也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喊打喊杀?”
他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林清清和顾晏廷:
“还是说,你们本就笃定了,她此刻不该在此地休息,而应该出现在别的、更不堪的地方?”
“……”
死寂。
门外一片死寂。
火把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林清清和顾晏廷煞白的脸。
他们所有的算计,所有精心准备的“巧合”和“证据”,在江浔这番滴水不漏、反客为主的言辞面前
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被他轻描淡写地就抹去了林焦焦私会的嫌疑,反而给他们扣上了一个蓄意败坏嫡女名声的惊天大锅
林焦焦蜷在被子里,听着外面鸦雀无声,紧紧揪着的心,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她听着江浔沉稳的脚步声再次靠近,然后,是他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娇娇,”他叫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门外的人听见
“府医快到了,再忍忍。”
林焦焦配合地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带着哭腔的鼻音:“……嗯。”
江浔似乎满意了,他转身,对着门外呆若木鸡的众人,下了最后通牒:
“都散了吧。张管家,把人看好了,若走漏半点风声,或是少了一个人,唯你是问。”
“是!是!小的明白!”张管家冷汗涔涔,连声应下,赶紧驱散众人。
林清清和顾晏廷脸色灰败,在江浔冰冷的注视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只能灰溜溜地跟着人群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焦焦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她看向依旧站在床边的江浔。
月光下,他玄色的身影挺拔如山岳,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她一生的风波,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粒尘埃。
他……又救了她一次。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这一次,是纯粹的感激和后怕。
江浔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泪痕未干、依旧绯红的小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焦焦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想避开他视线时,他忽然开口了。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探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娇娇,”他问,“你方才……为何不往别处跑,偏偏,要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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